鄂尔多斯的冬天来得早,寒风卷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杨树彬裹紧身上的旧棉袄,跟着工头钻进建筑工地的临时工棚——这是他来鄂尔多斯后的第三份零工,干的是最累的搬砖活,日结工资,不用登记身份,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工地上鱼龙混杂,大多是和他一样的临时工人,没人追问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叫“老王”,沉默寡言,干活却格外卖力。每天从清晨忙到深夜,累得倒头就睡,反而让他少了些噩梦的纠缠。只是偶尔歇工,看着远处工人们拿着身份证去小卖部办电话卡,他都会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他连一张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纸片都没有。
“马海燕”在家照顾孩子和母亲,日子过得紧巴巴。之前攒下的钱,一部分给了刀疤刘,一部分花在了搬家路上,剩下的没多少了。她学着在菜市场砍价,给孩子缝补旧衣服,甚至偷偷去附近的餐馆洗碗,每天赚几十块补贴家用。可每次看到“老王”下班回来,满身尘土、手上磨出血泡,她都忍不住红了眼——她知道,这个“丈夫”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猜忌就找上门了。同宿舍的工友“老周”,总爱打听他的底细:“老王,你咋不用身份证?是不是犯了啥事儿,在躲警察?”
杨树彬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无所谓:“老家穷,身份证丢了,一直没补办。”
可老周显然不信,之后总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甚至在他打电话时(用的是匿名手机号),偷偷凑过来听。杨树彬察觉到了不对劲,干活时更加谨慎,从不和人多说一句话,夜里也不敢睡得太沉,总担心老周会去报警。
更让他心慌的是,包头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从一个偶尔联系的“旧相识”口中得知,刀疤刘被勒索后怀恨在心,虽然没敢直接说出“王学礼”的真实身份,却向警方匿名举报了“一个河南来的王姓男子,形迹可疑,可能是逃犯”。警方虽然没立刻查到鄂尔多斯,却重新启动了对“王学礼”的追查,在包头各个车站、旅馆张贴了新的协查通报。
“旧相识”劝他:“你还是赶紧再换个地方吧,包头警方现在盯得紧,万一查到鄂尔多斯,你就麻烦了。”
杨树彬挂了电话,坐在工棚的角落里,抽着烟,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鄂尔多斯也待不下去了,可他实在不想再搬家——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孩子刚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都会念叨着“爸爸什么时候带我去戈壁滩玩”。
“马海燕”看出了他的心事,晚上睡觉时,小声说:“彬哥,要不我们去南方吧?南方暖和,人也多,更容易藏起来。”
杨树彬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哪怕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二天,他向工头结了工资,带着家人,坐上了去银川的火车。火车上,母亲抱着孙子,看着窗外掠过的荒漠,叹了口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
杨树彬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沙哑:“快了,妈,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能安稳下来了。”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安稳”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或许永远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火车一路向南,载着他和他的“家”,驶向新的逃亡之地。而此时,包头警方已经根据刀疤刘的举报,锁定了“王学礼”的出逃方向,正朝着鄂尔多斯、银川的方向,一步步追查过来。
逃亡的路还很长,恐惧和不安依旧如影随形,可杨树彬知道,只要家人还在身边,他就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只能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