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军主任说“夏主任来了”，裴文辉的心猛地一紧，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在王军主任身后，走向走廊另一侧那间挂着“主任”牌子的办公室。
王军主任在深色的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略带沙哑的男声。
王军推开门，侧身让裴文辉先进，自己随后跟入，并带上了门。
办公室比裴文辉想象的要宽敞一些，但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是满满当当的书柜，旁边摆着几张会客的沙发。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银边眼镜的男同志，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有人进来，才抬起头。
这就是夏主任了。
裴文辉快速扫了一眼，夏主任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眉宇间带着一种长期担任领导职务形成的严肃和审视感，与他之前听说的“为人比较严厉”的印象瞬间重合。
“夏主任！”
王军上前一步，侧身指了指裴文辉：“这位是泽川区委政研室的裴文辉同志，他说是谢伟哲主任让他今天过来随岗学习的。谢主任去党校了，我没接到通知，就带他来见您。”
夏主任的目光立刻转向裴文辉，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裴文辉”和“今天过来”这两个信息点感到意外。
但他没立刻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等待着裴文辉开口。
裴文辉知道，必须自己来说明情况了。
他上前半步，微微躬身，用清晰但不过分响亮的声音说道：“夏主任，您好！我是泽川区委政研室的裴文辉。
上周，谢伟哲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肯定了我们区里报的一篇信息材料，并询问我是否愿意来市里政研室随岗学习一段时间。
我表达了愿意学习的意愿后，谢主任指示我本周一，也就是今天，过来市委政研室报到。
所以我就按谢主任的要求过来了。冒昧打扰您，还请夏主任指示。”
他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清楚，重点突出了“谢主任亲自电话通知”和“要求周一报到”这两个关键信息，表明自己并非不请自来，而是遵命行事。
夏主任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办公室里短暂的沉默，让裴文辉感到一丝压力。
“谢主任是跟我提过一句，说泽川区有个年轻人不错，笔头子还行，看有没有机会叫上来学习学习，充实一下力量。”夏主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他倒是没说具体是哪天让你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审视着裴文辉：“既然谢主任让你今天来，你也已经来了，那也行。来了就安心学习，多看、多问、多思考，尽快熟悉市里的工作思路和要求。”
听到这话，裴文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一半。
至少，夏主任是知道这件事的，也认可了他“来了”这个事实。
虽然谢主任没跟他敲定具体日期这事有点乌龙，但总算没有把自己晾在尴尬的境地。
“谢谢夏主任！我一定珍惜这次宝贵的学习机会，努力向市里的领导和同事们学习，尽快适应，做好工作。”裴文辉连忙表态，语气诚恳。
夏主任点了点头，脸上的严肃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没什么笑容。
他转向王军：“王军，既然人已经来了，就按程序办。你以我们政研室的名义，起草一份借调学习的函，发给泽川区委办公室，把情况说明一下，请他们支持。
小裴同志这段时间的学习和生活，你关照一下，先安排他在……”
他略一沉吟，似乎在考虑把裴文辉放在哪个科室合适。
夏主任接着说：“……先放在你们综合科吧，跟着熟悉一下日常运转和文稿处理。”
“好的，夏主任，我马上办。”王军主任点头应下。
“行了，你们先去忙吧。”夏主任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示意谈话结束。
“夏主任您忙，我们先出去了。”王军说完，示意裴文辉一起离开。
轻轻带上夏主任办公室的门，站在安静的走廊里，裴文辉才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后背似乎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会面，虽然夏主任没有批评他，甚至算得上态度平和，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和审视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这与谢主任那种略带随和、善于鼓励的风格截然不同。
“夏主任就是这样的，工作要求高，话不多，但心里有数。”王军主任似乎看出了裴文辉的紧张，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说了一句，算是一种解释，也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你先跟我回办公室坐会儿，等殷勇来了，让他带你熟悉一下综合科。借调函我今天就弄，发出去后你们区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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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麻烦王主任了。”裴文辉感激地点点头。
他现在对这位起初有些公事公办的王主任，印象好了不少，至少对方办事麻利，也没为难自己。
重新回到综合科办公室坐下，裴文辉的心情复杂。
一方面，算是初步“通关”了，夏主任点头，借调函一发，自己这“随岗学习”的身份就算正式落定了。
但另一方面，他也从刚才夏主任的反应和寥寥数语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谢主任跟夏主任提过要人，但没定具体时间。
这意味着，要么谢主任确实只是一时兴起，安排得比较仓促；要么，这其中可能还有别的考虑，或者需要一些内部的协调，而自己这个“被通知方”，完全蒙在鼓里。
夏主任那句“既然来了，也行”，也颇有深意，像是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但并不代表他内心完全认同这个“突然袭击”式的报到方式。
裴文辉想起之前听苏晴主任闲聊时提过，这位夏主任，原来是下面一个县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后来直接从副处提拔为正处，担任市委政研室主任。
据说他刚来政研室的时候，就把全室的人集中起来，毫不客气地批了一顿，指出了不少问题，要求立刻整改，作风相当强硬。
看来，自己以后在这里学习，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工作上更要精益求精，否则，在这样一位严厉的领导手下，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不过，无论如何，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坚持提前到了，虽然经历了最初的尴尬和等待，但至少展现了一个积极的态度。
如果真按殷勇说的九点才慢悠悠过来，又撞上夏主任不知情，场面可能会更难看。
他坐在那里，看着王军主任开始打电话找人要泽川区委办的传真号，准备起草借调函，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市委政研室，这个他曾经觉得有些遥远的地方，如今，他已身处其中。
未来的几个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既感到压力，也隐隐生出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