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泽川区的街道上，带来一丝初春里难得的暖意。
但裴文辉的心情，却与这和煦的天气格格不入，他站在一家名为“清心居”的茶楼门口，心里充满了一种近乎上刑场般的别扭和无奈。
身上穿的是他最好的一套休闲西装，还是当初和白雪约会时买的，此刻穿着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不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既希望对方准时出现早点结束这场煎熬，又隐隐期盼对方突然有事来不了。
沈东的热情终究还是把他推到了这里，按照沈东传来的信息，对方是宣传部新来的同事，叫林薇,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一个穿着米白色长款薄羽绒服、围着浅灰色围巾的女孩，从街角快步走来。
她个子不高，皮肤白皙，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清秀又带着几分学生气的腼腆。
她走到茶楼门口，目光有些不确定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正好与裴文辉投来的视线对上。
两人都是一愣。
女孩的脸颊迅速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试探性地轻声问道：“请问……是裴文辉同志吗？”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听起来很舒服。
裴文辉也连忙收敛起心神，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是我。你是……林薇？”
“嗯！”女孩用力点了点头，笑容更明显了一些，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沈科长跟我说了地方，我没来迟吧？”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裴文辉侧身示意，“我们进去吧？”
“好。”林薇轻声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楼，茶楼内部装修是中式风格，环境清雅安静，只有淡淡的古筝音乐和若有若无的茶香，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卡座。
落座后，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两人各自看着菜单，仿佛那薄薄的几页纸是什么深奥的典籍。
最终还是林薇先开了口，声音依旧轻轻的：“裴……裴哥，你点吧，我喝什么都可以。”
她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裴文辉，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裴哥”这个略带距离又不算太生分的叫法。
裴文辉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喝茶，随口点了一壶最普通的铁观音，又要了两碟干果点心。
等服务员离开，狭小的卡座里再次陷入沉默。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裴文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先说。”
林薇抿嘴笑了笑，脸颊又红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早上在食堂……其实我看到你好几次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是因为食堂那一眼，裴文辉心里暗道，沈东这回倒没完全瞎说。
他只好笑了笑，回应道：“是吗？我都没太注意。”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感觉到了目光，但没看清是谁。
“裴哥是在督查室工作吧？”林薇似乎找到了话题，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感觉你们好忙，经常看到你们行色匆匆的。”
“嗯，督查室是挺忙的，各种检查、汇报。”裴文辉简单地回答，并不想过多谈论工作的具体内容，尤其是那些令人压抑的部分。
“我在宣传部网信办，刚来没多久。”林薇主动介绍自己：“主要是做一些网络舆情的监测，有时候……也会跟你们值班室打交道。”
裴文辉点了点头：“网信办工作也很重要，现在网络信息太发达了。”
简单的对话似乎打破了最初的坚冰。茶水和小吃很快送了上来。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一些尴尬。
两人聊起了各自毕业的学校，聊起了刚来泽川工作时的不适应，聊起了食堂的饭菜哪个窗口最好吃……话题琐碎而安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切可能涉及深度、敏感或过往情感的区域。
裴文辉发现，林薇虽然看起来内向害羞，但说话条理清晰，态度诚恳，并不是那种完全闷着不吭声的性格。
而且她听人说话时很专注，眼睛会认真地看着对方，让人感觉到被尊重。
而林薇似乎也对裴文辉沉稳的言谈举止颇有好感，她偶尔会被裴文辉偶尔冒出的、带着点冷幽默的自嘲逗笑，那双明亮的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
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一壶茶渐渐见底。
裴文辉原本沉重和抗拒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
至少，这场被迫的见面，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和尴尬。对方是一个让人感觉舒服、不具攻击性的女孩。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裴文辉主动提出：“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林薇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好啊，谢谢你的茶。”
裴文辉招手叫来服务员结账，林薇下意识地想要拿出钱包aa，被裴文辉轻轻拦住了：“没事，我来吧。”这点基本的礼节他还是懂的。
走出茶楼，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两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林薇指了指旁边的公交站。
“嗯，路上小心。”裴文辉点了点头。
林薇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声音比之前稍微大胆了一点：“裴哥……今天……挺高兴的。以后……食堂碰到，可以一起吃饭。”
裴文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算是温和的笑容：“好。”
看着林薇坐上公交车离开，裴文辉站在原地，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场预期的“煎熬”平淡收场，甚至……比预期要好那么一点点。
女孩不错，干净、简单、不让人讨厌。
但他心里清楚，这仅仅是一次见面而已，那份因为白雪而留下的刺痛和失落，并非一次轻松的茶聊就能抚平，而对未来，对那场未知的秘书竞争，他更多的还是迷茫和压力。
感情？
现在对他来说，似乎还是一件太过奢侈和遥远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迎着午后的阳光，朝着自己租住的小屋方向，慢慢走去。
茶楼的初次见面，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至于这涟漪是否会继续扩散，最终演变成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