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风沙关那道饱经风霜、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洞,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肆虐的风沙被高耸的关墙阻挡了大半,关内虽依旧荒凉,却多了一丝人烟气息。低矮的土屋和石屋依着山势杂乱分布,几条被踩得硬实的土路两侧,零星支着几个贩卖清水、干粮和劣质皮货的摊子,往来行人不多,大多面容粗犷,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警惕。
一座两层高的土石结构建筑立在关内最显眼的位置,门前挑着一面破旧的布幡,用墨汁歪歪扭扭地写着“风沙客栈”四个大字。这便是关内唯一的落脚点了。
“总算有个能喘口气的地方了。”萧烬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烤饼、羊肉膻味、汗臭和劣质酒气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客栈大堂不大,摆着七八张粗糙的木桌,此刻只有两三桌客人,多是些穿着皮袄、风尘仆仆的行商和护卫,低声交谈着,气氛有些压抑。
柜台后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掌柜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指了指墙上的木牌,上面刻着简单的价目。
“三间房,再弄些吃的喝的送到房里。”萧烬抛过去一小袋灵石,语气随意,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大堂。经历了关外的埋伏,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老鬼默契地接过钥匙,低声对云清凰道:“丫头,你先上去歇着,我和萧小子打探点消息。”
云清凰点了点头,连日奔波和战斗让她确实感到疲惫,尤其是刚刚觉醒的血脉,仍需时间稳固。她接过钥匙,默默上了二楼。房间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至少干净。她关上门,盘膝坐在床上,尝试运转《神凰吐纳诀》,引导着体内那股新生的、时而澎湃时而晦涩的力量。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门被轻轻叩响。云清凰睁开眼,眸中青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进来。”
萧烬和老鬼推门而入,脸色都有些凝重。老鬼手里端着一盘烤饼和一壶清水。
“怎么样?”云清凰问道。
萧烬反手关上门,布下一道隔音的简易雷障,这才压低声音道:“情况比想的还糟。这鬼地方果然是消息集散地,刚在下面听到些风声。”
老鬼将饼和水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接口道:“落霞州……怕是成了龙潭虎穴了。”
云清凰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林家。”萧烬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青澜林家不过是个分支,落霞州才是他们中域势力的大本营。据那几个喝酒的行商说,落霞州近半的灵矿、药田和坊市,明里暗里都被林家把控。”
老鬼补充道:“这还不算最麻烦的。关键是,暗影殿的触角,似乎也深深扎进了落霞州。有商人嘀咕,说林家背后,站着‘穿黑衣服的影子’,行事狠辣,连当地几个不小的宗门都敢动。”
“暗影殿和林家勾结……”云清凰攥紧了手,这并不意外,却依旧让人心头发沉。
“还有更邪门的。”萧烬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那几个行商说,落霞州近几年,修士失踪案频发。起初是些散修和小门派的低阶弟子,近一两年,连一些颇有名的独行客和小家族的核心子弟,也接二连三地不见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踪?”云清凰蹙眉,“林家干的?”
“十有八九。”老鬼面色凝重地点头,“传闻都指向林家掌控的一处名叫‘黑魇山’的矿区和几个秘密据点。有人说……是在搞什么邪门的血祭,也有人说……是在试验某种吞噬修为的魔功。总之,绝非善地。”
萧烬看向云清凰,语气严肃:“落霞州现在就是个被林家和他背后影子控制的魔窟,对外来修士,尤其是像你这样……血脉特殊又年轻的女修,极其危险。我们之前的计划,恐怕要改改了。”
云清凰沉默片刻,眼中却并未露出畏惧,反而燃起更盛的火焰。危险,往往也意味着线索。母亲的血脉秘密,兰姨的下落,甚至暗影殿的阴谋,或许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计划不变。”她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坚定,“落霞州,必须去。”
她看向萧烬和老鬼:“既然那里是虎穴,我们就不能莽撞闯入。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或者……一个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我们的理由。”
萧烬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忽然咧嘴一笑,那股子痞气又回来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虎穴?爷正好想掏几只虎崽子玩玩。”
老鬼看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也有精光闪烁:“既然要去,老夫倒是知道一条隐秘的古商道,可以绕过几个主要的林家关卡,直通落霞州腹地的一处偏僻小镇。或许能从那里入手。”
“好!”萧烬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先在这鬼地方休整一晚,明天一早,走古商道!”
计划敲定,三人匆匆吃了些东西,便各自回房调息。云清凰重新闭上眼,神识沉入丹田,那枚母亲留下的避雷符静静躺在怀中,散发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前路凶险未卜,但她心中却异常平静。
落霞州,林家,暗影殿,修士失踪……所有的谜团,都将在那里,等待着她去揭开。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