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锦绣谷决战(1 / 1)

七月十五,寅时三刻,庐山北麓

雾气浓得化不开,五步之外便只剩一片乳白。李远走在最前,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灯笼——玻璃罩内不是烛火,而是鲁广孝配制的萤石粉混合磷粉,发出清冷的青白光芒,能穿透浓雾照出十步远。

身后九人依次跟随,用绳索相连,绳结间距七尺。这是上山前林老匠人的提议:“雾中易散,气脉相连,绳结七尺合北斗之数,可定方位。”

朱清瑶紧跟在李远身后,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腹中那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仿佛也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搏动。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腹上,心中默念:承业,承业,你要好好的,等爹娘做完这件事,就带你回家。

山路陡峭,石阶湿滑。韩铁火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喘气,他年纪最大,又背着最重的工具包——里面是十把特制的铜锤,用于敲击固定铁架。

“韩师傅,要不要歇歇?”陆炳回头问。

“不用!”韩铁火咬牙,“老子打了五十年铁,这点山路算个球!”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还是明显慢了。王守仁走到他身侧,托住他的胳膊:“韩师傅,我扶你。”

“王大人,您这……”

“我也是山里长大的。”王守仁笑道,“江西的山,不比贵州的难走。”

队伍继续上行。雾中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凄清悠长。林老匠人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鲁广孝问。

“风声不对。”老人皱眉,“按理说这个时辰,山风应该从谷底往山脊吹。可现在……风是打旋的。”

他话刚说完,前方雾气突然剧烈翻涌!一道黑影从雾中扑出,直取李远咽喉!

李远本能侧身,手中灯笼挥出——“砰!”玻璃罩碎裂,磷粉爆燃,青白火焰瞬间吞没了那道黑影。惨叫声中,黑影落地,竟是一只半人高的山魈,毛发烧焦,狰狞可怖。

但不止一只。

四周雾气中亮起数十点猩红的光——是眼睛。粗重的喘息声、爪牙摩擦岩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结阵!”陆炳厉喝,拔刀出鞘。

十人迅速背靠背围成圆阵。鲁广孝从怀中掏出几个竹筒,拔开塞子扔出——竹筒落地爆开,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混合雄黄的气味。山魈群骚动后退,但并未散去。

“它们被驯化了。”林老匠人沉声道,“眼中有戾气,不是野物的眼神。”

话音刚落,雾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山魈群闻声而动,悍不畏死地扑上!

陆炳刀光如练,最前的三只山魈被斩飞。王守仁没有兵器,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铜钱,弹指射出,精准打中山魈关节,使其扑势一滞。韩铁火抡起铜锤,一锤砸碎一只山魈的头骨,骂道:“畜生!”

朱清瑶袖箭连发,箭矢淬了麻药,中箭的山魈摇晃倒地。李远护在她身侧,手中匕首格开一只从侧面偷袭的利爪。

战斗持续了约一盏茶时间。山魈尸横遍地,余下的终于溃散,消失在浓雾中。十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陆炳手臂被划出三道血痕,韩铁火肩膀被咬了一口,朱清瑶小腿被碎石划破。

“是张仑。”李远喘息道,“他在清除上山路上的威胁,也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王守仁撕下衣襟给韩铁火包扎伤口:“不止。他在试探我们的配合,观察谁最弱,谁最容易成为突破口。”

林老匠人望向雾中:“前面还有更险的。大家务必小心。”

队伍继续前行。天光渐亮,雾气稍散,能看见两侧陡峭的山壁和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山路变成狭窄的栈道,木板腐朽,铁索生锈,每走一步都嘎吱作响。

走到栈道中段时,鲁广孝忽然举手:“停!”

他蹲下身,手指轻触一块木板——木板边缘有极细的摩擦痕迹。“机关。这块板子下面连着东西。”

赵德芳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这是鲁广孝特制的“探机镜”,镜面微凹,能反射木板下方的景象。他将镜子伸到木板边缘,调整角度。

镜中映出木板下的结构:三根紧绷的牛筋,连着远处岩壁上的机括。一旦木板承重超过某个阈值,牛筋断裂,机括触发。

“是弩箭。”鲁广孝判断,“至少二十架,覆盖整段栈道。”

“能拆吗?”陆炳问。

“需要时间。”鲁广孝估算,“而且我们一动木板,就可能触发。”

李远看向栈道对面的岩壁,又看向脚下的深渊。栈道离对面约三丈,深渊深不见底。

“我有个想法。”朱清瑶忽然道。

她从背包中取出两卷绳索——这是特制的登山绳,麻芯外包牛皮,又浸过桐油,坚韧异常。绳端有精钢飞爪。

“用飞爪勾住对面岩壁,我们荡过去。”她看向李远,“不用走栈道。”

陆炳皱眉:“太险。绳索承重有限,而且对面岩壁是否有着力点尚未可知。”

“有。”赵德芳举起探机镜,“对面岩壁有裂缝,可以下爪。”

鲁广孝沉吟:“荡过去需要极强的臂力和时机把握。十个人,至少需要五条绳索来回运送。”

“我先去。”李远接过绳索,“探路。”

他将飞爪在手中抡圆,看准对面岩壁一道横向裂缝,猛地掷出——“咔!”飞爪牢牢扣入。李远用力拽了拽,确认稳固,随即腰系安全绳,纵身一跃!

身影划过深渊,在空中荡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对面岩壁上。他踩住一处凸起,固定身体,朝这边挥手。

“下一个!”陆炳将绳索抛给朱清瑶,“殿下,您先。”

朱清瑶咬牙,她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系好安全绳,她深吸一口气,学着李远的样子跃出。风在耳边呼啸,深渊在脚下张开巨口,有那么一瞬她感到眩晕,但腹中微热的搏动让她瞬间清醒——不能怕,为了孩子。

她平安抵达。接着是王守仁、林老匠人、赵德芳……韩铁火体重最大,荡过去时绳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终究撑住了。鲁广孝和陆炳最后过来,陆炳在跃起前,回头看了一眼栈道,忽然挥刀斩断这边的绳索固定端。

“你干什么?”鲁广孝惊道。

“断后路。”陆炳落地,收刀,“也断了追兵的路。”

十人齐聚对面岩壁,回望来路,栈道孤悬雾中。忽然,栈道中段那块机关木板处传来“咔哒”轻响——不知是风吹还是什么触动了机关,二十支弩箭破空而出,钉满了整段栈道,箭矢尾羽兀自颤动。

若他们刚才走的是栈道,此刻已成刺猬。

众人沉默。林老匠人轻叹:“天佑。”

休整片刻,继续上行。山路愈发崎岖,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攀爬。辰时初刻,他们终于抵达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脊。从这里往南望去,能看见锦绣谷的轮廓——两座山峰夹峙,谷底平坦,晨雾如白纱般在谷中流淌。

“到了。”李远轻声道。

谷口立着一块巨石,石上刻着三个大字:锦绣谷。字迹苍劲,落款是“献王朱佑杬题,弘治十五年”。

就在巨石旁,站着一个人。

张仑。

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绿斗篷,长发用玉簪束起,负手而立,仿佛在此等候多时。身后站着二十余名黑衣人,呈扇形排开,手中兵刃在晨光中泛着寒光。

“诸位,辛苦了。”张仑微笑,笑容温文尔雅,眼神却冰冷如霜,“山路险峻,张某略设小障,还望海涵。”

李远上前一步:“钥匙我们带来了。九地火药的引爆机关,该交出来了。”

“不急。”张仑抬手,他身后的黑衣人让开一条路,露出谷内的景象。

锦绣谷约百丈见方,谷底平坦,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呈八角形,高约三尺,台面刻着复杂的八卦图案。图案中央,十个锁孔环形排列,正是“通天之阵”阵眼。

石台四周,已经布设了数十面铜镜——显然,张仑的人提前到了,并且按照他们偷去的“图纸”布置了所谓的“导流阵”。

“诸位请看,”张仑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某已按鲁大师的图纸,布好了铜镜阵。只等午时三刻,地气最盛之时,便可开启大阵。”

鲁广孝瞳孔微缩。他快步走向铜镜阵,仔细检查。片刻后,他回头看向李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些铜镜中,果然混入了他们故意准备的“问题镜”。张仑的人上当了。

“张仑,”王守仁忽然开口,“你可知这阵的真正用途?”

张仑挑眉:“愿闻高见。”

“此阵非杀阵,乃心阵。”王守仁缓缓道,“李三槐祖师爷设此阵,是为检验后世持钥者之心。心正,阵自关;心邪,阵反噬。你若强开,必遭其祸。”

张仑笑了,笑声在谷中回荡:“王阳明,你的心学讲‘心即理’,张某很佩服。但机关就是机关,齿轮就是齿轮,人心再正,能拧得过三万斤火药的威力?”

他走向石台,手指拂过锁孔:“这十个锁孔,对应十天干。我已经集齐九把钥匙,加上我手中的丙字,正好十把。午时三刻,十钥齐转,地火喷涌,这座百年大阵将完成它最后的使命——不是检验人心,而是……改天换地。”

李远盯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皇位?天下?”

“皇位?”张仑摇头,“太俗。我要的是……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这天下,不是靠仁义道德、不是靠君臣纲常、不是靠你们这些匠人的奇技淫巧就能治好的!”张仑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燃起狂热,“我要证明,真正的力量是毁灭!是让所有人恐惧,让所有人跪伏!我要炸掉这虚伪的太平,炸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由强者书写规则的新世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山谷:“看啊,这锦绣谷,多美。午时三刻,它将化作最绚烂的烟火,照亮整个大明!而你们——将是这盛典的第一批见证者,也是……殉葬者。”

疯子。李远心中浮现这两个字。张仑已经不是野心家,是被野心吞噬的疯子。

“你要我们怎么做?”朱清瑶冷静地问。

“简单。”张仑恢复了温文尔雅的表情,“午时二刻,你们十人各持钥匙,就位。午时三刻,听我号令,同时转动钥匙。之后的事,就与诸位无关了——我会放你们安全下山,毕竟,我需要有人把今日的盛况传扬出去。”

陆炳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张仑坦然,“转动钥匙后,机关会锁死,你们会被困在石台周围。然后……轰。”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笑容灿烂:“但至少,你们能亲眼看见自己努力的成果,不是么?”

谈判陷入僵局。张仑占尽地利——他的人在谷口、两侧山脊都布下了弓弩手,硬闯是死路一条。而他手中握着九地火药的引爆机关,一旦强攻,他随时可以同归于尽。

“我们答应。”李远忽然道。

众人惊愕地看向他。李远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继续对张仑说:“但你要保证,我们转动钥匙后,你不得提前引爆九地火药。”

“自然。”张仑颔首,“我要的是‘十地同震,天下皆惊’。庐山不炸,其他地方炸了有什么意思?”

“口说无凭。”

“那你要如何?”

“立誓。”李远盯着他,“以你张氏先祖、英国公张辅的名义立誓。”

张仑脸色微变。英国公张辅是永乐名将,一生忠勇,是张氏一族的荣耀。用先祖名义立誓,对世家子弟有极大约束力。

沉默片刻,张仑缓缓举起右手:“我,张仑,以先祖英国公张辅之名立誓:若李远等十人午时三刻按时转动钥匙,开启‘通天之阵’,我绝不提前引爆九地火药。违誓者,天地共诛,祖先不容。”

誓言立下,气氛稍缓。

“现在,”张仑侧身,“请诸位入谷准备吧。午时二刻,我要看到十把钥匙就位。”

十人进入锦绣谷。谷内除了中央石台,四周还堆着大量木箱——里面显然是火药。张仑的人正在做最后检查。

鲁广孝假装检查铜镜阵,暗中将那些“问题镜”的位置一一记下。李远则仔细观察石台锁孔——十个锁孔,按十天干方位排列,每个锁孔旁都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应是放置钥匙的标记。

林老匠人走到石台边,闭目感受。片刻后,他睁开眼,对李远低声道:“地气在汇聚。午时三刻是顶点,但……也是转换点。若能抓住转换的那一瞬,或许真能‘化劫为缘’。”

“如何抓?”李远问。

“需要十人心念完全同步。”林老匠人看向众人,“不仅手上转动钥匙要同步,心中所念也要一致——要想着滋养,而非毁灭;要想着生,而非死。”

众人互相对视。这太难了,十个人,十种心思,怎么可能完全一致?

朱清瑶忽然开口:“那就想同一个东西。”

“想什么?”

“想……”她看向李远,手轻轻按在小腹上,“想承业。想他将来长大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

承业。这个名字让众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王守仁先点头:“好。就想那个孩子,想他要活在什么样的天下。”

鲁广孝道:“想我们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后人活得更好么?”

韩铁火咧嘴:“想我孙子,以后也能堂堂正正当匠人,不受人白眼。”

陆炳:“想陛下承诺的匠制改革,想天下匠户都能挺直腰杆。”

赵德芳:“想我母亲在积善庵能安心礼佛,不再担惊受怕。”

林老匠人:“想四代守护的承诺,今日终于能圆满。”

十个人,十句话,却指向同一个方向——未来。

李远感到眼眶发热。他握住朱清瑶的手,重重点头:“好。午时三刻,我们不想破阵,不想求生,只想……给承业,给所有后人,挣一个更好的明天。”

约定达成。众人开始做最后准备:检查钥匙、活动手腕、调整呼吸。张仑的人在不远处监视,但并未打扰。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谷中雾气散尽,阳光直射下来,铜镜阵反射出耀眼的金光。谷内气温升高,地面隐约有热气蒸腾——那是地气活跃的迹象。

午时初刻,张仑登上石台。他手中拿着一个沙漏,将沙子倒转:“还有两刻钟。”

谷中寂静,只有风声和沙漏细微的沙沙声。

李远看着沙漏,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小李村,他第一次改良曲辕犁的那个午后。阳光也是这样好,王寡妇在田埂上喊他吃饭,大牛跑来帮忙拉犁……那么寻常的日子,此刻想来却珍贵得让人想哭。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他要回小李村,把那些寻常日子,一天一天,好好过下去。

午时二刻,张仑抬手:“请诸位就位。”

十人各持钥匙,走向石台。按照事先推演的顺序:甲(李远)、乙(鲁广孝)、丙(张仑)、丁(韩铁火)、戊(陆炳)、己(朱清瑶)、庚(赵德芳)、辛(王守仁)、壬(林老匠人)、癸(空位,由林老匠人代持)。

十个锁孔,十个人站定。张仑站在丙字位,手中真丙钥匙已插入锁孔。他环视众人,嘴角勾起:“很荣幸,能与诸位共同开启这千古奇阵。”

没人理他。十人都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心中默念着那个共同的未来。

沙漏里的沙子还剩最后一点。

午时三刻,到了。

“转!”张仑厉喝。

十人同时用力——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咔……咔……”声,仿佛巨兽苏醒的骨骼摩擦。

第一圈,顺畅。

第二圈,开始感到阻力。锁孔内的机关开始运转,齿轮咬合,地下的轰鸣声隐隐传来。

第三圈,也是最后一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张仑眼中寒光一闪,他并未将钥匙转到底,而是猛地抽出,同时脚下一踩石台某处——“轰隆!”石台周围突然升起一圈铁栅栏,将除了丙字位之外的九人全部困住!

“你——”陆炳怒喝,想冲出去,但栅栏间隙极窄,根本无法通过。

张仑站在栅栏外,笑容扭曲:“抱歉,诸位。我突然改主意了——这么盛大的典礼,怎么能没有祭品呢?”

他高举丙字钥匙:“就让你们,为我的新世界,献上第一份祭礼吧!”

话音未落,他将钥匙狠狠插入锁孔,用尽全力转动最后一圈——

“咔嗒!”

石台剧烈震动!十个锁孔同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地下的轰鸣声变成怒吼,整个锦绣谷开始摇晃,山石滚落,地面开裂!

“哈哈哈——”张仑狂笑,“成了!成了!”

但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石台中央的八卦图案并未如预想中那样裂开、喷出地火,反而开始逆向旋转!十个锁孔中射出的白光交织成网,将整个石台笼罩。

“怎么回事?!”张仑惊怒,想拔出钥匙,但钥匙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锁孔里。

栅栏内,李远睁开了眼睛。他手中的甲字钥匙仍在转动,但转动的方向……与张仑相反。

不仅是他,其余八人的钥匙,都在朝着与张仑相反的方向转动!

“你……你们……”张仑难以置信。

林老匠人缓缓开口:“张仑,你忘了李三槐祖师爷设的是‘心锁’。十个持钥者,若有人心怀邪念,机关便会反噬——不是不启动,而是……逆转。”

他看向石台中央那逆向旋转的八卦:“你刚才那一瞬的杀心、背誓之心,已经被机关感知。现在,这阵不再吸收地气准备爆炸,而是在……释放。”

“释放?!”张仑尖叫,“怎么可能!三万斤火药——”

“火药还在。”鲁广孝冷笑,“但引信被切断了。现在地气不再涌向火药库,而是通过风道……缓慢释放。”

仿佛印证他的话,谷中忽然刮起了大风。不是从谷底往上,而是从石台中央向四周扩散!风温暖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四周那些铜镜开始发光——不是反射阳光,而是自身发出柔和的金光。一千面铜镜,金光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光阵,将石台中央喷涌出的地气“兜住”,然后引导向北方——那里是风吼洞的方向。

“不……不可能……”张仑拼命想拔钥匙,但钥匙越陷越深,他的手掌开始冒出青烟,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机关在反噬。”王守仁平静道,“你心越邪,反噬越烈。”

张仑惨叫着,整条手臂开始碳化。他想松开手,但手掌仿佛长在了钥匙上,挣脱不得。他身后的黑衣人想冲上来救他,但被金光一照,竟纷纷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为……为什么……”张仑七窍开始渗血,死死盯着李远。

李远看着他,一字一句:“因为你心里只有毁灭。而我们十个人心里,装的是同一个未来。”

话音刚落,石台中央的八卦图案猛然迸发出七彩光芒!光芒冲霄而起,在百丈高处散开,化作漫天光雨洒落。光雨所及之处,焦土生绿,石缝开花,枯木抽芽……

真正的“化劫为缘”,开始了。

地气通过铜镜阵的导引,沿着风道汹涌奔腾。谷外,风吼洞中传出龙吟般的呼啸,那是地气喷涌的声音。十七里外的云海台,帆布缓冲装置完全展开,如一朵巨大的白莲盛开在绝壁之上,将喷涌而出的地气缓冲、分散,融入云海。

整个庐山地区,地脉震颤。但这种震颤不是毁灭,而是新生——山泉变得更甘冽,土壤变得更肥沃,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花、结果。

锦绣谷内,铁栅栏在金光中融化。李远等人脱困,围站在石台边。张仑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仍保持着握钥匙的姿势,但丙字钥匙已深深陷入锁孔,与机关融为一体。

地气的喷涌持续了约一炷香时间,渐渐平息。石台中央的八卦图案停止旋转,十个锁孔同时闭合,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天地归于寂静。

阳光依旧灿烂,谷中草木葱茏,野花盛开,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那具焦尸和四周倒地的黑衣人,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一场生死较量。

林老匠人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祖师爷……您看见了吗?成了……终于成了……”

王守仁扶起他,望向谷外青山,轻声吟道:“人心若正,万阵皆虚。此言不虚。”

陆炳检查了那些黑衣人——都还活着,只是昏迷。他取出信号烟花,点燃。红色烟花冲上高空,炸开。这是给山外待命的锦衣卫的信号:事成,可入山善后。

朱清瑶走到李远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在颤抖,但握得很紧。

“结束了?”她问。

“结束了。”李远点头,将她拥入怀中,“我们赢了。”

两人相拥,久久不语。远处传来鸟鸣,清脆欢快。

韩铁火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娘的……总算完了。老子回去要睡三天三夜!”

鲁广孝走到铜镜阵旁,抚摸着那些仍在微温的铜镜:“这些镜子……该留在这里。让后世知道,技术用的好,能救天下。”

赵德芳望着南京方向,喃喃:“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但孩儿做了该做的事。”

日头西斜,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谷口传来脚步声——是锦衣卫和军士进山了。

李远最后看了一眼石台,那具焦尸,那十个锁孔。这里埋葬了一个疯子的野心,也见证了一场十个人的同心。

他扶着朱清瑶,转身,向谷外走去。

身后,锦绣谷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真如它的名字一般,锦绣灿烂。

而前方,是下山的路,是回家的路,是……他们用命挣来的,太平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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