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开局被牛撞,我帮朱厚照打穿北疆 > 第6章 孤岛救援(续) 归航

第6章 孤岛救援(续) 归航(1 / 1)

归航

船队在鄱阳湖的夜色中向东航行,磷火灯笼已经熄灭,只留几盏气死风灯在桅杆上摇晃。李远站在船头,江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肩头的旧伤在寒意中隐隐作痛。

“大人。”陆炳从船舱走出,递来一件厚实的斗篷,“夜里风大,您伤还没好。”

李远接过斗篷,却没有披上:“武昌那边有消息吗?”

“咸宁伯已经从安庆出发,两日内可抵达武昌外围。南京的工坊昼夜赶工,又造出八艘战船,现在总计有四十八艘可用。只是……”陆炳顿了顿,“陛下今早派人来问,您为何擅离职守,率水师南下鄱阳湖。”

李远沉默片刻:“你怎么回的?”

“末将说,您得到线报,宁王在鄱阳湖藏匿军械库,特率军前往查抄。”陆炳低下头,“这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李远望着黑沉沉的湖面,“回南京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可您是主将,武昌总攻在即,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陆千户。”李远打断他,语气平静,“如果今日被困在鞋山岛上的是你的妻儿,你去不去救?”

陆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有些事,明知是错也要做。”李远将斗篷披上,系好带子,“你去看看王妃和郡主怎么样了,让厨房熬点热粥,她们受了惊吓,需要吃点东西。”

陆炳领命退下。

李远正要回舱,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朱清瑶扶着舱门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他的另一件斗篷,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怎么出来了?”李远快步走过去,“外面冷,你还有伤。”

“睡不着。”朱清瑶轻声说,眼睛有些红肿,“母亲喝了点粥,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

两人并肩站在船舷边。湖风拂过,带来水草和鱼腥的气息。远处,鞋山岛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几点零星的火光,大概是严嵩在收拾残局。

“你带了这么多船来。”朱清瑶忽然说,“武昌那边怎么办?”

“武昌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李远道,“韩铁火和刘一斧在盯着,严文焕也在。我离开一两天,不影响大局。”

“可你是主帅。”

“咸宁伯才是主帅,我只是副帅。”李远笑了笑,“况且,我这次来也不全是私心。鄱阳湖是宁王的水道命脉,鞋山岛是他的一个据点。端掉这个据点,等于断了他的一条退路。”

朱清瑶转过头看着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远不说话了。

许久,他低声说:“清瑶,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朱清瑶摇头。

“我怕后悔。”李远望着湖面,声音很轻,“怕有一天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想起:正德八年二月的那天晚上,我的妻子在鄱阳湖遇险,我明明可以去救她,却没去。然后这个念头会跟着我一辈子,像根刺,拔不掉,忘不了。”

朱清瑶的眼泪又涌上来,她连忙别过脸。

“所以我来了。”李远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哪怕回去要被治罪,要挨军棍,要削爵罢官,我也得来。因为有些事,一辈子只能做一次选择,选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朱清瑶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

“李远。”她叫他的名字,不是“夫君”,也不是“大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谢谢你。”

李远笑了,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傻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再说话。湖风,涛声,摇晃的船灯,还有掌心传递的温度,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宁静。好像外面的战火、权谋、生死都暂时退去了,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朱清瑶轻声说。

“嗯。”李远望向东方,“等太阳出来,就能看见南京的城墙了。”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跟陛下说?”

“实话实说。”李远道,“我娶了护国郡主,郡主的母亲被宁王囚禁,我去救人。陛下若要治罪,我认。”

“那我陪你一起。”

“不行。”李远摇头,“你是女子,又是郡主,陛下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责罚你。但我是武将,擅离职守是重罪,必须给三军一个交代。”

朱清瑶还想说什么,李远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拉着她走进船舱,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卷图纸,还有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这是什么?”朱清瑶好奇地问。

“给武昌守军准备的‘礼物’。”李远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奇特的装置:几个木桶连在一起,桶身有孔,里面装着不知名的粉末。

“火药?”

“不止。”李远拆开一个小包,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这是石灰粉,混了辣椒粉和痒痒草磨的粉。等攻城的时候,用投石机把这些桶抛进城里,桶落地会炸开,粉末飞扬。守军吸入会咳嗽流泪,皮肤接触到会发痒,战斗力至少减三成。”

朱清瑶眼睛一亮:“这主意够损的。也是跟谁学的?”

“跟严嵩学的。”李远冷笑,“他喜欢用阴招,我就用更阴的招对付他。不过这东西有个缺点——风大的时候不能用,不然会吹回来伤到自己人。”

“那就在无风或微风的时候用。”朱清瑶想了想,“武昌二月多东南风,上午风小,下午风大。可以选在辰时到巳时之间发动总攻。”

李远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武昌的风向规律?”

“我在南昌长大,离武昌不远。”朱清瑶笑道,“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早刮东南晚刮西,晌午刮风不过犁’。意思是早上刮东南风,晚上刮西风,中午的风小得掀不起犁铧上的土。”

李远记下这个细节,在图纸边缘做了标注。

“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张图,上面画着一个带轮子的木架,架子上固定着十几张强弓,“连弩车。用绞盘上弦,一次可以发射十二支箭。虽然射程不如单张弓,但火力密集,适合压制城头的守军。”

“这个好。”朱清瑶仔细看图纸,“不过绞盘上弦需要时间,发射间隙怎么解决?”

“所以要做两排。”李远指着图纸上的设计,“第一排发射时,第二排上弦;第一排射完,第二排顶上,如此轮换,可以保持连续射击。”

两人头挨着头研究图纸,晨光从舷窗照进来,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淡金色。这一刻,不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将领,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在商量家中的活计。

舱门外,周氏不知何时醒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眼中泛起欣慰的泪光。

女儿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这大概是乱世中,一个母亲最大的安慰。

南京城外的风波

二月十四日,午时。

南京龙江船厂码头,旌旗招展。

朱厚照一身戎装,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台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大气不敢出。更远处,三万大军列阵肃立,鸦雀无声。

“靖北侯李远,擅离职守,私自率水师南下鄱阳湖。”朱厚照的声音通过铜喇叭传遍码头,“按大明军律,该当何罪?”

兵部右侍郎出列,硬着头皮道:“回陛下,按律……当斩。”

“斩”字一出,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咸宁伯仇钺连忙上前:“陛下,李远虽擅离职守,但事出有因。宁王妃被囚鞋山岛,郡主前去营救身陷重围,李远身为郡马,前去救援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他此去端掉了宁王在鄱阳湖的据点,缴获战船十二艘,生擒守军二百余人,于战局有利啊!”

“于战局有利?”朱厚照冷笑,“他是武昌战事的主将之一,大战在即,丢下三军跑去救妻,这叫于战局有利?今日他能为了救妻擅离职守,明日是不是就能为了救母投降叛军?”

这话太重了,仇钺脸色一变,跪倒在地:“陛下,李远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在宣府为国血战,在北疆研制火龙出水,在长江大破叛军水师,功勋卓着啊!”

“功是功,过是过。”朱厚照摆手,“功过不能相抵。传朕旨意——”

“报——”

一匹快马从江边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陛下,靖北侯船队已到江口,距此不足五里!”

朱厚照眯起眼睛:“来了多少人?”

“战船十八艘,水师两千人。另有……另有宁王妃和护国郡主在船上。”

“宁王妃救出来了?”朱厚照神色稍缓,“李远呢?”

“靖北侯负荆跪在船头,说是……说是来向陛下请罪。”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负荆请罪?这倒是个聪明的做法。

朱厚照沉默片刻,一挥袖:“让他上岸。”

一刻钟后,船队靠岸。

第一条船放下跳板,李远果然赤着上身,背负荆条,一步步走下船来。荆条上的尖刺扎进皮肉,鲜血顺着脊背流下,在午后的阳光下触目惊心。

他走到点将台下,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地上:“罪臣李远,擅离职守,私调水师,特来向陛下请罪。”

朱厚照俯视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码头上静得可怕,只有江风吹动旌旗的猎猎声。

“李远。”朱厚照终于开口,“你知道朕最生气的是什么吗?”

“罪臣不知。”

“朕生气的是,你明明可以事先禀报。”朱厚照走下点将台,站在李远面前,“你可以来跟朕说:陛下,我妻子被困鄱阳湖,我要去救她。朕难道会不许?可你偏偏选择私自调兵,瞒着朕,瞒着三军。你这是把朕当外人,把大明军律当儿戏!”

李远额头贴地:“罪臣知错。”

“错在哪儿?”

“错在不该欺瞒陛下,错在不该私调军队,错在……错在把家事置于国事之上。”李远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罪臣愿受任何惩罚,只求陛下莫要牵连他人。此事是罪臣一人所为,与船上将士无关,与郡主、王妃更无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厚照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人救出来了吗?”

李远一愣,抬起头:“救出来了。”

“伤亡多少?”

“水师阵亡十七人,伤四十三人。歼敌二百余,俘敌一百六,缴获战船十二艘,粮草三百石。”

“划算吗?”朱厚照又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从军事角度看,用十七条人命换一个王妃,显然不划算。从政治角度看,救出王妃可以打击宁王士气,但效果有限。从人情角度看……

“不划算。”李远老实回答,“但罪臣不后悔。”

朱厚照忽然笑了。

他转身走回点将台,对文武百官道:“你们都听见了。靖北侯擅离职守,私调水师,按律当斩。但他救出了宁王妃,端掉了叛军据点,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百官松了口气。

“但是——”朱厚照话锋一转,“活罪难逃。李远,朕罚你军棍五十,削去靖北侯爵位,降为工部郎中,仍兼武昌战事副帅。你可服气?”

“罪臣领罚,谢陛下不杀之恩。”

“仇钺。”

“臣在。”

“行刑。”

四名军士上前,将李远按倒在刑凳上。碗口粗的军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

第一棍下去,皮开肉绽。

朱清瑶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周氏搂住女儿的肩膀,轻声说:“忍住,这是你夫君必须受的。”

军棍一下接着一下。李远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汗水混着血水流下来,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红。

打到三十棍时,他已经意识模糊,眼前发黑。

“陛下!”咸宁伯忍不住求情,“李远还有伤在身,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啊!”

朱厚照面无表情:“继续。”

又是十棍。

李远终于撑不住,昏死过去。

朱厚照抬手:“停。”

军士退开。太医连忙上前检查,禀报道:“陛下,靖北侯——李大人旧伤崩裂,新伤过重,需立即救治。”

“抬下去治。”朱厚照转身,看向船上的朱清瑶,“护国郡主,带宁王妃下来吧。朕为你们准备了住处。”

朱清瑶强忍眼泪,扶着母亲走下船,来到朱厚照面前行礼。

朱厚照看着周氏,语气缓和了些:“王妃受惊了。先在南京安心住下,等武昌平定,朕派人送您回南昌。”

“谢陛下隆恩。”周氏盈盈下拜,“只是罪妇有一事相求。”

“说。”

“罪妇想见一见……朱宸濠。”周氏抬起头,眼中含泪,“有些话,想当面问他。”

朱厚照沉默片刻,点头:“等抓到人,朕准你们见一面。”

“谢陛下。”

朱清瑶扶着母亲离开码头,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李远已经被抬上担架,太医正在施救。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软软地趴着,像断了线的风筝。

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武昌城内的最后一株山茶

二月十五日,武昌楚王府。

朱宸濠站在后花园的最高处,手里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这是从李远那里缴获的仿制品,工艺粗糙,但勉强能用。

他望向长江对岸。那里,明军的营寨连绵数里,旌旗如林。更远处,南京方向有烟尘腾起,应该是援军在集结。

“王爷。”严嵩匆匆走来,脸色难看,“刚得到消息,王妃……被救走了。”

朱宸濠放下望远镜,表情没什么变化:“清瑶呢?”

“也救走了。李远亲自带兵去的,还端了咱们在鞋山岛的据点。”

“李远……”朱宸濠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笑了,“这小子,胆子真大。大战在即,主帅擅离职守,朱厚照没砍了他?”

“据说打了五十军棍,削了爵位,但留了官职。”

“意料之中。”朱宸濠转身走下假山,“朱厚照那小子,看起来胡闹,其实心里门清。李远这种人才,杀了太可惜,打一顿给个教训就够了。”

严嵩跟在他身后:“王爷,明军现在总兵力超过八万,战船近百艘。咱们守军只有三万,城墙虽然坚固,但久守必失啊。”

“我知道。”朱宸濠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所以我没打算死守。”

严嵩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甲三’吗?”朱宸濠吹了吹茶沫,“那个组织,不止我和王琼两个人。北京城里,南京城里,甚至朱厚照身边,都有我们的人。”

“王爷要动用这些人?”

“时候到了。”朱宸濠抿了口茶,“让他们开始行动吧。目标不是刺杀朱厚照——那太难,也未必有用。目标是……”

他放下茶盏,吐出两个字:“粮草。”

严嵩眼睛一亮:“烧掉明军的粮草?”

“不止。”朱宸濠站起身,走到那株“十八学士”山茶前,“李远不是擅长用技术打仗吗?那咱们就用技术对付他。严先生,我记得你手下有几个火药匠人,会做‘地雷’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会,但威力不大,埋在地下,踩上去才会炸。”

“威力不大,可以做大点。”朱宸濠摘下一朵山茶,捏在手里把玩,“在明军必经的路上埋上几百个,炸不死多少人,但能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再派人伪装成百姓,在他们的水源里下药——不用毒药,就用巴豆粉,让他们拉肚子,没力气打仗。”

严嵩越听越兴奋:“王爷此计甚妙!还有,可以派人散播谣言,说李远通敌,说咸宁伯拥兵自重,说朝廷要加税……乱其军心!”

“你看着办。”朱宸濠把山茶放在石桌上,“总之,我要让李远知道,打仗不光是比谁的技术好,还要比谁的心狠,谁的招脏。”

严嵩领命欲走,又被叫住。

“等等。”朱宸濠望着那株山茶,忽然问,“严先生,你说这花还能开几天?”

严嵩看了看:“回王爷,山茶花期长,这株‘十八学士’刚开,至少还能开半个月。”

“半个月……”朱宸濠喃喃道,“够打一仗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花瓣,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

“我这一生,种过很多花。”朱宸濠忽然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牡丹、芍药、兰花、菊花,都种过。但最难的,还是山茶。这东西娇气,冷了不开,热了不开,水多了烂根,水少了枯叶。可一旦开出来,就是倾国倾城。”

严嵩不敢接话。

“清瑶小时候,我教她种花。”朱宸濠继续说,“她没耐心,浇了三天水,见花没开,就不管了。我说:孩子,花开需要时间,就像人成事需要等待。她说:那要等多久?我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她听完就跑了,说一辈子太长了,等不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现在她等到了。”朱宸濠收回手,“等到了一个愿意为她违抗皇命、擅离职守的男人。从这个角度说,我这个父亲,是不是也算做了件好事?”

严嵩低下头:“王爷……”

“去吧。”朱宸濠摆摆手,“按计划行事。我也该准备准备了——李远要来,我这个做岳父的,总得准备点见面礼。”

严嵩躬身退下。

花园里只剩朱宸濠一人。他坐在石凳上,看着那株山茶,看了很久。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花瓣上。

朱宸濠伸出手指,蝴蝶停在他指尖,翅膀微微颤动。

“你也觉得这花好看?”他轻声问。

蝴蝶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停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朱宸濠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那是王府密室的钥匙,里面藏着他这些年收集的所有新奇玩意儿:李远发明的测斜规、自鸣钟的零件、西洋来的玻璃镜、还有半张“铁牛”梳棉机的图纸。

每一样,都代表着一个他未曾实现的梦。

“可惜了。”他喃喃道,把钥匙扔进池塘。

扑通一声,钥匙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燕子矶的最后一夜

二月十六日,夜。

南京燕子矶工坊,李远趴在床上,后背涂满了药膏,缠着厚厚的纱布。军棍的伤加上旧伤,让他连翻身都困难。

朱清瑶坐在床边,用小勺喂他喝药。药很苦,李远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疼吗?”朱清瑶轻声问。

“疼。”李远老实承认,“但值得。”

“傻子。”

“嗯,我是傻子。”李远笑了笑,“娶了天下最聪明的郡主,自己可不就成傻子了?”

朱清瑶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又想哭。她放下药碗,握住他的手:“李远,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武昌这一仗,活着回来。”朱清瑶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爵位没了可以再挣,官丢了可以再做,但你得活着。我……我不能没有你。”

李远反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

“还有,见到我父王……”朱清瑶的声音哽咽了,“如果……如果有可能,留他一命。”

李远沉默了。

这个要求,他答应不了。

“清瑶,你知道的。”他艰难地说,“他是叛王,称了帝,杀了朝廷命官,勾结北虏。陛下不可能饶他,天下人也不可能饶他。”

“我知道。”朱清瑶低下头,眼泪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只是……只是还想试试。”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许久,李远轻声说:“如果他肯投降,我愿意拼死向陛下求情,保他不受凌迟,留个全尸。”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朱清瑶知道,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按律,谋反是十恶不赦之首,要诛九族,主犯凌迟。能留全尸,已经是法外开恩。

“谢谢你。”她低声说。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韩师傅和刘师傅来了。”

“请进。”

韩铁火和刘一斧走进来,两人都是一身风尘,显然刚从工坊赶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人,您伤怎么样了?”韩铁火关切地问。

“死不了。”李远想坐起来,被朱清瑶按住。

刘一斧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大人,您要的‘轰天雷’造出来了,试了三回,效果不错。这是改良后的图纸。”

李远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巨大的铁球,中空,里面装满火药和铁片。铁球有引信,点燃后抛出去,落地即炸,威力比火龙出水大得多,但射程短,只能用于攻城。

“能抛多远?”

“用特制的投石机,大概一百二十步。”韩铁火道,“但太重了,一个铁球八十斤,装药二十斤。我们做了五十个,已经是极限了。”

“够了。”李远点头,“攻城的时候,用轰天雷炸城墙,用火龙出水压制城头,再用冲车撞门。三管齐下,我不信武昌的城墙是铁打的。”

“还有这个。”刘一斧又拿出一张图,“您说的‘回音测距仪’,顾花眼给做出来了。我们试了试,确实能听出门轴的位置。武昌城里的内应已经拿到仪器,最迟明早就能把数据传出来。”

“好。”李远精神一振,“等数据一到,立刻调整冲车撞木的高度。还有,我让你们准备的石灰桶,做了多少?”

“两百个,每个装粉三十斤。”

“全部带上。”李远看向韩铁火,“韩师傅,你的伤没好,这次就别去了。留在南京,继续造船。”

韩铁火急了:“大人,我——”

“这是军令。”李远正色道,“南京也需要人坐镇。万一武昌战事不顺,南京就是最后的防线。你熟悉船厂,熟悉工匠,留下来比跟我去武昌更有用。”

韩铁火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属下遵命。”

刘一斧拍了拍他的肩,对李远说:“大人,冲车已经造了二十辆,每辆都按您的要求加了倾斜顶盖和配重。车轮包了铁皮,车顶铺了三层湿牛皮。守军就是倒火油下来,一时半会儿也烧不透。”

“投石机呢?”

“二百三十架,全部调试完毕。操作人员训练了三天,现在一刻钟能抛射一次,精度也提高了。”

李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看向朱清瑶:“清瑶,你也留在南京。”

“不行。”朱清瑶斩钉截铁,“我要去。”

“你伤没好,而且王妃需要人照顾——”

“母亲有太医和宫女照顾,用不着我。”朱清瑶直视他的眼睛,“李远,我是护国郡主,有品级,有封号。我去武昌,不是以你妻子的身份,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你不能拦我。”

李远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能叹气:“那你要答应我,不许上前线,只能在中军大营。”

“我答应。”

韩铁火和刘一斧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妻。

烛光下,朱清瑶重新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喂李远喝完。然后她拧了湿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

“清瑶。”李远忽然说。

“嗯?”

“等仗打完了,咱们回小李村看看。”李远望着帐顶,眼神有些飘忽,“我答应过村里人,要带他们种新稻子,修水渠。还答应给王寡妇的儿子说门亲事。这些事,一件都还没做。”

“好,我陪你回去。”朱清瑶柔声道,“我也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看看那棵你说过的老槐树,看看你第一次造水车的河边。”

“河边有片梨树,春天开花的时候,特别好看。”李远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片景象,“到时候咱们在梨树下支个摊子,我打铁,你织布,日子肯定过得红火。”

朱清瑶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那你可得好好打铁,别把人家锄头打歪了。”

“不会,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李远也笑,笑着笑着咳嗽起来。

朱清瑶连忙给他拍背,等他平复了,才吹灭蜡烛,在他身边躺下。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睡意。

“李远。”

“嗯?”

“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在宁王府的百工坊,你扮成小厮‘朱青’,来考校我的手艺。”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匠人不一样。”朱清瑶侧过身,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别的匠人只会说‘祖传的手艺’‘师傅教的规矩’,你却总问‘为什么’,总想改这里改那里。我父王说你不安分,我说你是真聪明。”

“所以你才把我留在王府?”

“嗯。”朱清瑶轻声说,“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我要留在身边。不是因为我喜欢你——那时候还没喜欢呢。就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该埋没在乡野。”

李远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的赏识,谢谢你的信任,谢谢……”李远顿了顿,“谢谢你把一生托付给我。”

朱清瑶钻进他怀里,小心避开他的伤:“那你要好好珍惜。”

“一定。”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满长江。明天,这支大军就要开拔,奔赴那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决战。

但今夜,就让这对夫妻,再多一会儿温存吧。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从亮剑开始打卡 青楼名媛 非疑 穿越回唐之盛世华章 我都贷款修仙了,你让我契约九个老婆 寡妇十年,禁欲军官归来他撩又宠 刘宋:未满十二,是关中之主 斗罗:成了唐三小师妹后想摆烂 明末最强寒门 术士入侵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