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心淬砺(上)(1 / 1)

北地的夜,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唯有寒风永不停歇的呼啸,如无形的巨兽在荒原上徘徊。新建成的保温库房如同一枚投入墨池的暖黄光点,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顽强地亮着。屋内的通炕散发着持续的热量,让二十余名首批入住者得以在数月奔波后,第一次享受到了近乎奢侈的温暖与安稳,沉沉的鼾声成了这寒夜中最令人心安的音符。

然而,屋外负责巡夜的暗哨队,神经却绷得比弓弦还紧。队长是刘松从南昌带来的护卫头目之一,姓赵,行伍出身,曾随宁王府卫队剿过鄱阳湖的水匪,经验丰富。他带着三名精干护卫,两人一组,按照李远划定的路线,在营地外围和几个关键点位无声地游弋。他们穿着深色的厚袄,皮帽压低,口中衔着防止牙齿打颤的软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处可疑动静。

亥时三刻,营地东南角,靠近溪流与那片尚未清理的废墟边缘。赵队长与搭档王五正隐在一段半塌的土墙后,这里视野开阔,能同时监控溪流方向和小路。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入夜后竟飘起了小雪),打在脸上生疼。两人尽量缩着身子,减少暴露和热量散失。

“头儿,这鬼天气,真要有人摸过来,怕是也冻成冰棍了。”王五压低声音,哈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冻不死有心人。”赵队长声音嘶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柴木场那事你忘了?那些人动手时可没管天气。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松懈。”他话音刚落,耳朵忽然微微一动,抬手示意王五噤声。

风声似乎掩盖了什么…一种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窸窣声,从溪流下游的枯草丛方向传来,断断续续。

赵队长轻轻拔出腰间的短刀,向王五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分开,借着地形掩护,向声响处摸去。

距离缩近,那声响清晰了些——是踩踏枯草和轻微砾石滚动的声音,不止一人!赵队长心下一凛,伏低身子,从土墙裂缝中望出去。借着微弱的雪光,只见下游约三十步外的河滩乱石后,隐约有三四条黑影正在快速移动,动作鬼祟,似乎正朝着营地方向窥探,又像是在埋设或丢弃什么东西。

“什么人!”赵队长不再犹豫,暴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铜锣猛地敲响!

“哐——!!!”

刺耳的锣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在空旷的废墟间反复回荡。那几条黑影显然受惊,其中一人似乎低骂了一句,随即几人迅速转身,向着下游更深的黑暗处狂奔而去,动作迅捷,显然熟悉地形。

“站住!”王五也跃出掩体,拔刀欲追。

“别追!小心调虎离山!”赵队长经验老道,喝止王五,“敲锣示警,唤醒大伙!检查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

急促的锣声连续响起,营地瞬间被惊动。保温库房内的灯火首先亮起,紧接着,其他窝棚也陆续亮起火光,人影幢幢,惊问声四起。李远本就和衣躺在筹划处角落的行军榻上浅眠,闻声立刻弹起,抓起手边的铁尺便冲了出来。朱清瑶也迅速起身,虽然咳嗽着,但仍坚持披衣来到门边。

刘一斧、韩铁火等大匠也各自带着徒弟和家伙什聚拢过来。很快,在赵队长的指引下,众人举着火把来到溪流下游那处河滩。

雪光与火把映照下,河滩乱石间一片狼藉。枯草被踩倒一片,几块石头有新鲜挪动的痕迹。赵队长仔细搜寻,在一处石缝里,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巴掌大小的硬物。他小心地用刀尖挑开油布,里面赫然是半块青黑色的砖头——正是老窑工烧制的那种!砖头上还用炭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形似骷髅的简易图案,旁边似乎还有个模糊的字,像是“吴”,又像是“无”。

“砖头?咱们的砖?”刘松挤过来一看,惊道。

李远接过那半块砖,入手冰凉沉重,确是老窑工所出无疑。砖上的图案和字迹虽然粗糙,但意图明显——恐吓,以及点名道姓的威胁(吴记)。

“他们想干什么?扔块砖头吓唬人?”一个年轻匠人愤愤道。

李远没有说话,拿着砖头走到那几处被挪动过的石头旁,蹲下身,用火把仔细照看地面和石缝。片刻,他伸出手指,在一处石缝边缘捻起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尝了一下,随即呸地吐掉,脸色骤变。

“是火药末!很粗糙,但确实是火药!”李远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不是在埋砖头,是在这里试验或处理过火药!这砖头…可能是用来压住或标识什么,也可能是故意留下的‘记号’。”

“火药?!”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砸毁木场还属于暴力破坏财物,那么涉及火药,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已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或恐吓,而是有预谋的、可能造成严重人身伤害甚至大规模破坏的犯罪行径!

朱清瑶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近,听到“火药”二字,眸中厉色一闪,但语气依旧冷静:“能判断有多少吗?意图是什么?”

李远摇头:“粉末很少,可能是从包裹或容器中洒落的。意图…很难说。可能是想炸毁我们的建材堆,也可能是想制造混乱,甚至…”他看了一眼保温库房的方向,“目标是我们的人。今晚他们或许是来踩点、试验,或者…本就是一次警告。”

“无法无天!”刘一斧气得胡子直翘,“简直是一群匪类!”

韩铁火闷声道:“得加强防备。光巡夜不够,关键地方得有人守夜。”

“赵队长,立刻加派双倍人手,重点看守砖瓦木料堆放处、水源地、灶台、尤其是这新建的屋子。所有岗哨配备锣、鼓、响箭,发现任何异常,不必请示,立刻全营示警。”李远迅速下令,“刘松,你带几个人,沿着溪流下游和来路方向仔细搜索,看看有无其他线索或遗留物,但不要追出太远,以防埋伏。天亮后,立刻将此事并证物(砖头和火药末)上报宣府总兵府和巡抚衙门!这不是寻常治安案件,是蓄意使用火药的恶性事件,看他们还能不能以‘山民纠纷’搪塞!”

“是!”赵队长和刘松领命而去。

众人心情沉重地返回营地。虽然贼人已退,但火药的出现,像一片浓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那不仅仅是对财产的威胁,更是对生命的直接挑衅。原本因第一间屋子建成而提振的士气,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些胆小的匠人和女工,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惧不安。

李远和朱清瑶回到筹划处,炭火盆里的炭只剩下暗红的余烬。王管事又添了几块新炭,火光重新跳跃起来,却驱不散两人眉间的凝重。

“他们急了。”朱清瑶轻轻咳嗽着,声音有些沙哑,“木料被我们零散收购的法子暂时化解,砖瓦供应眼看要走上正轨,第一间屋子又建成了…他们阻挠工期的图谋接连受挫。所以,手段升级了。”

“从商业竞争到暴力破坏,再到使用火药…背后的人,要么是丧心病狂,要么…就是有恃无恐。”李远沉声道,“宣府这边,吴记商号一个外来商户,敢如此明目张胆使用火药,若说没有本地势力的默许甚至支持,我是不信的。衙门那边白天的敷衍态度,或许不是偶然。”

朱清瑶点头:“父王和大同的回信,最快也要再过两三日。在这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加倍小心。”她看着李远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你也去歇会儿吧,后半夜我盯着。”

“我没事。”李远摇头,“倒是郡主,您咳得厉害,这筹划处还是太冷。不如…”

“我说了,我就在这里。”朱清瑶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大家都在熬着,我这个主事之人,岂能独享安逸?炭火够用,药我也按时吃着。倒是你,若是累倒了,这一摊子事谁主心骨?”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李远与她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那我陪您坐会儿。正好,韩师傅那边齿轮锻造到了关键时候,有些细节我想再推敲推敲。”

两人不再多言,就着昏黄的灯火,一个继续核对账目和往来文书,一个铺开齿轮图纸,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炭火的噼啪声,朱清瑶偶尔压抑的咳嗽声,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构成了这漫长寒夜里独特的背景音。

接下来的两日,营地在高度警戒中度过。夜间岗哨增加了一倍,关键区域彻夜有人值守。白日里,匠人们干活时也多了几分警惕,彼此照应。总兵府和巡抚衙门接到火药事件的呈报后,反应果然比柴木场事件时“重视”了许多,派了一名巡检带人来查看现场,取走了证物,询问了目击者(赵队长等人),并表示会“严加缉查”。但除此之外,并未增派兵丁协助防护,只是叮嘱工坊“加强自守”。

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更加印证了李远和朱清瑶的猜测——地方官府内部,有人不想让工坊太顺,或者说,不想得罪那隐藏在吴记商号背后的势力。

好消息是,老窑工的第二窑、第三窑砖瓦顺利出窑,品质稳定。刘松零散收购木料的行动也小有收获,又凑齐了一些可用之材。更重要的是,韩铁火那边,经过日夜不休的反复锻打、淬火、打磨,第一批用那三百斤官仓好铁打造的核心零件——三套尺寸精确的主动齿轮、从动齿轮和一套主轴轴承——终于完成了!

这日午后,天气难得放晴,虽然依旧干冷,但阳光洒在身上,总算有了些微暖意。在保温库房前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结实的工作台。韩铁火、李远、刘一斧、以及几位精通机械的木匠、铁匠围在一起,神情肃穆。

工作台上,铺着一块干净的粗麻布。麻布上,整齐地摆放着那些新出炉的铁家伙。齿轮齿牙分明,经过精心打磨,边缘泛着暗青色的冷硬光泽;轴承套筒圆润光滑,内壁可以看到细密的螺旋油槽。虽然因为工具和条件所限,精度无法与后世相比,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这北疆荒原的简陋条件下,这已是匠人们心血与技艺的结晶。

“开始组装测试吧。”李远深吸一口气,说道。

刘一斧点点头,他带着木匠徒弟,将早已准备好的木质主体框架抬了过来。这个框架是按照梳棉机图纸等比例缩小制作的测试台,主要为了验证传动系统的可靠性和齿轮啮合效果。框架上预留了齿轮轴孔和轴承座。

韩铁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套主轴轴承,将其嵌入木框架上对应的凹槽,用特制的鱼胶和木楔初步固定。然后,他将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硬木主轴穿入轴承。刘一斧上前,用自制的小水平仪仔细校准主轴的水平度,反复调整木楔,直到主轴转动时,肉眼几乎看不出偏摆。

接下来是关键——安装齿轮。主动齿轮(较小)安装在模拟动力输入的一端,从动齿轮(较大)安装在模拟梳棉滚筒的一端。两个齿轮的轴孔与主轴必须严格对正,齿距必须精确匹配。

韩铁火屏住呼吸,将主动齿轮套上轴端,用带键槽的铜箍轻轻敲击到位。然后,他推动齿轮,使其与已经安装在另一端的从动齿轮缓缓靠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即将接触的齿牙上。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啮合声响起。齿尖准确地嵌入齿槽,严丝合缝,没有卡滞,没有虚位。

“好!”刘一斧忍不住低喝一声。

韩铁火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嘴唇放松了些许。他继续小心地安装固定铜箍和锁紧销。然后,他在齿轮和轴承上涂抹上特意熬制的、掺了石墨粉的防冻动物油脂。

“试试转动。”李远道。

韩铁火握住主动齿轮轴端延伸出的一个木质摇柄(模拟畜力或人力输入),开始缓缓转动。起初有些滞涩,但随着油脂润滑开,转动变得越来越顺畅。主动齿轮带动从动齿轮,从动齿轮的转速明显降低,但扭矩感觉增大,转动平稳,没有异响,没有明显的跳动。

“加速试试。”李远又道。

韩铁火加快摇动速度。齿轮传动依旧稳定,只有均匀的、低沉的“嗡嗡”声,那是齿牙啮合与轴承旋转的和谐共鸣。阳光照在转动的金属齿轮上,反射出冷冽而富有力量感的光斑。

“成了!”一个年轻的铁匠学徒忍不住欢呼起来。

周围聚拢过来的匠人们也纷纷露出兴奋的笑容。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慰藉。核心传动系统的成功,意味着梳棉机最关键的机械部分有了保障,离真正的机器运转又近了一大步!

李远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他走上前,仔细检查了齿轮啮合处的磨损痕迹(几乎看不见),又用手感受了一下轴承的温度(只有轻微温升)。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第一批核心零件的制造是成功的!

“韩师傅,刘师傅,诸位,辛苦了!”李远郑重地向众人拱手,“这是咱们梳棉工坊,在这北疆之地,诞生的第一组‘铁骨’!证明我们的路,没有走错!证明再难的条件,也挡不住真正的手艺和心思!”

韩铁火只是点点头,但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刘一斧摸着胡子,脸上满是自豪:“基础打好了,接下来就是搭‘肉’蒙‘皮’了。木质的滚筒、针板、机架,都可以开始动手了。”

就在这时,王管事气喘吁吁地从宣府城方向跑回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郡主!李总办!南昌…南昌和大同的回信到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筹划处内,炭火烧得正旺。朱清瑶小心地拆开两封几乎同时到达的信件。先看宁王从南昌发来的。

信中,宁王首先关切了北上的艰辛和遇到的阻挠,对朱清瑶和李远的应对表示赞许。接着,他提到了关键信息:王府已通过特殊渠道,紧急调集了五千斤上等闽铁(以打造海船龙骨闻名,韧性极佳),并采购了相应数量的赣南好焦炭,已由可靠商队押运,走鄱阳湖-长江-汉水一路北上,预计二十日左右可抵襄阳,届时需工坊派人接应。此外,宁王透露,他已在朝中活动,将工坊遇阻及沈家(吴记)可能涉及不法之事,以“边军冬衣紧要,小人作祟”为由,向几位素来看重实务、又与严文焕不甚和睦的御史打了招呼。虽不能立竿见影,但至少可让某些人有所忌惮,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再看大同参将的回信。信很短,语气干脆:所需精铁两千斤已备妥,另附赠大同特产“火石焦炭”十车(耐烧、热量高),由亲信家将押送,扮作商队,五日内即可从偏僻小路抵达宣府南六十里的“黑山驿”,需工坊届时派可靠人手凭信物对接,以防耳目。

两封信,如同久旱后的甘霖,又如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铁料的危机,眼看就要得到根本性的缓解!而且是大批量的、品质优良的铁料!焦炭问题也一并解决!

朱清瑶看完信,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她将信递给李远,眼中光彩流转:“看来,父王和大同的叔父,都没有让我们失望。”

李远快速阅信,胸中块垒为之一消!五千斤闽铁加两千斤大同精铁,还有足够的焦炭,足以支撑梳棉机量产和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工坊扩建的用铁需求!更重要的是,这两批物资的到达,将彻底扭转他们在原材料上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

“太好了!”李远难掩激动,“郡主,需立刻安排接应事宜。大同这批近,五日后就到黑山驿,那里地形复杂,需派绝对可靠、熟悉道路且机警之人前往。南昌这批路途遥远,且数量巨大,更要提前规划好从襄阳到宣府的陆路转运,需要大量车辆和护卫。此事…”

他话未说完,筹划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叫和男子的怒吼。

李远和朱清瑶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紧,起身快步走出。

只见保温库房前的空地上,顾花眼脸色煞白,被几个女工搀扶着,浑身发抖。她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堆刚刚纺好的、颜色灰褐的混纺纱线,以及几个染了色的线团。而她对面的空地上,一个负责浆洗和杂役的本地招募来的粗壮妇人,正被两名护卫扭着胳膊,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骂着:“…俺就是看不惯!这些南边来的妖精,整天鼓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能顶个屁用!糟践好东西!那染缸里的颜色,指不定用了什么邪乎东西,染出来的布穿身上,怕是要烂皮生疮!”

旁边,张嬷嬷和一个负责管理杂役的管事正急得满头大汗。张嬷嬷连连摆手:“赵家的,你胡吣什么!顾师傅她们用的都是正经草木颜料和明矾、绿矾,哪有什么邪乎东西!你快给顾师傅赔不是!”

“呸!谁知道她们背地里加了什么!俺昨天就看见她偷偷摸摸往染缸里撒白粉子!”那赵姓妇人挣扎着,眼神却有些闪烁。

顾花眼气得嘴唇哆嗦,指着地上那些纱线和染团,声音发颤:“这…这是我试验了三天,才确定下来的‘霜河灰’和‘戍楼褐’的染方样品!准备给第一批呢料试色的!她…她趁我不注意,把脏水桶踢翻了,全泼在上面!还…还踩了几脚!”

李远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精心纺就、染色的样品纱线,此刻沾满泥污脏水,颜色晕染得一塌糊涂,几乎全毁了。他脸色沉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毁坏财物,这是对匠人心血的践踏,更是对工坊技术核心的恶意破坏!而且,时机如此巧合——就在他们刚刚收到好消息,士气有所回升,技术攻关取得关键进展的时候!

是单纯的愚昧偏见引发的冲突?还是…又一次有预谋的干扰和打击?

李远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那被扭住的赵姓妇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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