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靠近【弹药】房间的时候,脚步几乎是贴着地毯走的。
这一层明显比之前的贵宾区安静得多,灯光刻意压暗,连壁灯的罩子都换成了偏黄的磨砂款,光线被削得很碎,照不亮走廊尽头。
【弹药】的房门就在前方不远处。
厚重、封闭、没有任何多余装饰,门缝严丝合缝,像一张紧闭的嘴。
安德鲁在距离门口还有七八码的位置停下,抬手示意。
三人没有靠得太近。
这里是“主教”的房间,意味着周围不可能完全没有监控,也不排除有暗哨。
哪怕门口看起来空无一人,也不代表真的安全。
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需要语言。
浪子指了指走廊另一侧的阴影区,那边有一段墙体内凹,光线打不到,刚好可以容下三个人。
安德鲁点头。
艾什莉已经先一步挪了过去,动作轻得像影子。
三人贴着墙站好,尽量让身体轮廓融进黑暗里。
呼吸被刻意放慢,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压到最低。
安德鲁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门。
——太安静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开关门的动静,甚至连房内的活动声都听不见。
如果不是事先拿到了房号,很难让人相信这里真的住着那个掌控整条船军火调度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最开始,是警惕。
然后,是耐心。
再然后,连耐心都开始被消磨。
艾什莉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用几乎贴着气流的方式说话:
“……他真的在里面吗?”
“还是说,那帮人给你的是假位置?”
安德鲁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那扇门,看得很仔细。
门缝下没有透出任何光线。
“应该在”他低声说,“至少刚才在。”
浪子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是在等等吧,他总该回房间一趟的。”
又过了一会。
艾什莉开始明显不安分了。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把重心从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眉头越皱越紧。
“这也太久了……”
她小声嘀咕,“他总不至于在里面睡死过去了吧?”
浪子斜了她一眼。
“你要不去敲个门问问?”
艾什莉立刻闭嘴。
就在这时——
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
很慢。
不属于安保。
也不像普通巡查。
三人同时绷紧了神经。
那脚步声刻意压低,却并不熟练,节奏里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停顿。
有人在犹豫。
一个人影从拐角处出现。
是服务员。
制服和他们一模一样,胸前的工牌在灯下晃了一下,又很快被那人用手按住。
他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托盘。
托盘上盖着银色罩子。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艾什莉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安全”,而是“不对劲”。
这层楼,按理来说,非必要不会安排普通服务员单独送东西。
更何况,是深夜。
那名服务员的步伐很慢。
慢得过头了。
他在距离【弹药】房门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停下,抬手,像是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按响了门铃。
“叮。”
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几秒后,门内传来声音。
低沉、冷静,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谁。”
那名服务员立刻低下头,声音压得恭敬又克制:
“主教先生,我是来送您点的酒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刚才贵宾太混乱了,于是我去酒窖拿的酒。这才晚了点。”
门内沉默了。
那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让安德鲁的神经绷到了极限。
他已经察觉到了问题。
太标准了。
语气、用词、时机,全都像是提前排练过的。
这不是临时服务。
这是一次……确认。
门锁传来轻微的机械声。
“咔哒。”
那名服务员的身体明显紧了一下。
门,缓缓向内打开。
就在门缝出现的那一瞬间——
事情发生了。
那名服务员的动作快得不像是普通人。
托盘被他猛地往前一甩。
银色罩子飞了出去,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托盘下面,不是酒瓶。
是一把枪。
黑色、短管、贴着他掌心的那种。
他的脸在那一刻彻底变了。
之前的拘谨、犹豫、紧张,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嘴角上扬,眼神发亮。
他甚至没有完全抬枪瞄准。
只是对着门缝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封闭走廊里炸开。
艾什莉下意识想动,被安德鲁一把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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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下一秒——
他们同时愣住了。
门缝里,没有人影。
没有血。
没有倒下的身体。
子弹射空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样东西从门内飞了出来。
不是子弹。
不是刀。
是一支笔。
非常普通的笔。
黑色笔杆,金属笔夹,在灯下闪了一下。
它飞得很快。
快到几乎让人以为只是错觉。
那名行刺的服务员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他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瞳孔里已经映出了那支笔的影子。
“什——?”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下一秒。
笔,撞上了他的脸。
出人意料的是,这支笔好像没有任何的伤害。
从那位服务生的脸上轻轻弹了一下。
然后——
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短促、沉闷、近乎被压缩过的“轰”。
火光在他面门前炸开。
冲击波贴着走廊的墙面扩散。
血、碎肉、骨片,瞬间喷溅。
那名服务员的头颅,在那一刻,被彻底抹平。
身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枪从他手中掉落,砸在地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然后。
他的身体,才缓缓向前倒下。
“砰。”
一声闷响。
世界重新归于死寂。
三人站在阴影里,谁都没有动。
艾什莉的呼吸停了半拍。
浪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安德鲁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具尸体上,又慢慢移向那扇仍然半开的门。
门内。
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刚才那场爆炸,只是幻觉。
走廊里的灯,依旧柔和地亮着。
地毯迅速吸收了血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还有金属与火药混合的气息。
安德鲁慢慢吐出一口气。
很轻。
却压不住心脏疯狂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