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单手托着那台小巧的通讯设备,微微侧过头,用余光观察着屏幕反射在自己手指上的淡蓝色光。
界面干净利落,没有广告、没有复杂菜单,纯粹到一种专业级别的冷清感。
每隔几秒,屏幕角落都会跳出新的短讯,大多是发给工作人员的例行指令:
某位贵宾需要重调桌位,某处酒水供应不足,或通知哪些穿白衬衫的服务员赶紧去后厨帮忙。
乍一看都是没人关心的琐碎事。
但安德鲁视线猛地停住。
他点开了一条显眼程度不高、但发件人是“安保统筹”的短讯。
内容只有一句话。
【午夜十二点后,持通行证的贵宾与部分服务员可进入船体最高处的私人会所。非通行者严禁靠近。】
屏幕下方的时间显示:23:34。
也就是说——
还有不到半小时。
安德鲁盯着这条消息足足三秒,直到灯光闪了一下,他才抬起眼。
“……这可真是撞上宝了。”他压低声音说。
艾什莉正在翻柜子找有没有备用的毯子或什么能给醉汉垫一下,听到安德鲁的语气立刻停动作:
“有发现?”
安德鲁把屏幕亮给她看,又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堆半死不活的灰袍人。
“搜一下他,看有没有‘通行证’。”
艾什莉立刻蹲下。她动作利索,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躯体是不是还算“人”的形状。
她一边翻,一边小声嘟囔:
“希望不要是贴身的,要不然这味儿……呃……肯定难闻死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指就碰到硬物。
“哦。”她轻轻一声,语气像是抓到某只逃跑的小东西,“这里有东西。”
接着,她举起了一张深暗金色的卡片。
灯光从上方斜落下来,在卡片边缘反射出细微却锐利的光。
换个角度看,能看到一幅精致得离谱的图案——
一支老式短枪,枪口位置雕刻一朵极小的玫瑰。
玫瑰像是要从金属中盛开,细节纤细到近乎诡异。
“找到了。”艾什莉摇了摇卡片,脸上写着“干得漂亮”的洋洋得意。
安德鲁接过来,用指腹摩挲着卡片表面。
卡面微凉,触感光滑,却不像普通金属,更像经过特殊工艺处理过的器物。
这东西绝对不只是“门禁卡”那么简单。
艾什莉抬了抬手,下一秒,她手心里亮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金色卡,被她在指尖转得像在玩硬币。
“这造型倒挺好看……你说我要不要刻一个在我的枪上?”
安德鲁无奈:“……你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发动能力?”
“能力最多维持两个小时嘛。”
她耸肩,“时间上肯定够的。我们也没时间去找第二张卡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
安德鲁叹了口气,却还是把她造出来的那张卡小心收起——无论真假,两张卡都得用得上。
真正的卡可以用来验证造物的准确性;造出来的那张则能让两人一起进门。
“目标很明显了。”
他说,“顶层私人会所。那里人数少,规矩多……这种地方要么藏着核心人物,要么藏着核心情报。”
“所以我们要去那里闹点动静?”艾什莉挑眉。
“不是闹。”安德鲁强调,“是偷摸的。”
艾什莉咧嘴一笑:“行,都听你的。”
——
同一时间。
船另一端的豪华洗手间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扑通声。
不算大,却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浪子站在马桶旁,沉默地松开手。
地上的水渍散开,形成一滩形状奇怪的湿痕。
那名穿着花哨、镶金嵌银的贵宾湿淋淋地倒在瓷砖上,头发贴在脸上,连面部表情都被水压成一片模糊。
浪子皱了皱鼻子。
他最讨厌这种味道——带着昂贵香水味的穷凶极恶。
他抖了抖手上的水珠,动作中透着一点不耐烦。
几分钟前,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他只是打算找个地方把杯子冲一冲顺便躲开几个问东问西的客人。
洗手间的门推开,他就看到那个贵得晃眼的男人正对着洗手台,盯着手中的金色卡片看。
浪子没在意。他一直以来的生存习惯就是“少看、少问、少记”。
他正准备离开。
结果——全船突然晃了一下。
细微,却正好让那张金属卡片从男人手中滑落,沿着台面滑到边缘,“叮”一声落到地上,刚好停在浪子的鞋尖前。
那一刻,浪子本能地低头。
卡片的暗金色反光从鞋面斜斜照到他脸上,那种冷硬的金属质感让他一下就认出——
这玩意儿绝对不普通。
但他依旧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照着“服务员”的身份弯腰捡起。
“先生,您的卡片掉了。”
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礼貌。
然而那名贵宾突然脸色大变,像被踩到尾巴似的一把冲过来,从他手中粗暴地抢走卡片。
接着,他居高临下地骂道:
“这种东西是你能碰的?再敢乱伸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浪子微微皱眉。
就在那个瞬间,他的情绪变化非常微妙。
他不是被吓到,而是——烦了。
真他妈烦。
他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抬手,“咔哒”一声,随手把洗手间门锁上。
之后的过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眼前这家伙除了嚣张之外毫无反抗能力,甚至连挣扎都显得虚弱。
他连一句完整的求救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浪子按着脑袋直接推进马桶里。
不到四十秒。
如今,洗手间再次恢复寂静。
浪子低头,看着躺在脚边的尸体。那个男人嘴角还挂着一点泡沫,衣服湿得发亮。
而那张卡片此刻稳稳躺在浪子的掌心。
暗金色的金属在灯光下闪着一层深沉的冷意,边缘的玫瑰图案几乎与安德鲁那张一模一样。
浪子盯了一会儿,喃喃道:
“这是个什么玩意……”
他用指尖戳了戳那朵雕刻的小玫瑰,确认纹路异常细致。“看起来挺值钱。”
但他不知道它的真正用处。
他只知道这东西显然很重要。
洗手间外传来派对的音乐声,人声鼎沸,像某个正在膨胀却随时可能爆炸的气球。
而洗手间里只有水声与尸体滴落的声音。
浪子抬眼,看向镜子——里面映出的是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表情平淡像刚办完小事的人。
他把尸体随手拖到放清洁用品的隔间里,费了点力气把隔间的门死死卡住,然后垫上清洁桶把门堵住。
处理完,他洗了手,检查了一下袖口是否湿了。
“真麻烦。”他嘟囔。
接着他把卡片塞进胸前内袋,挺直身子,拉开洗手间的门。
派对的光与声瞬间涌进来,把洗手间的阴冷冲散得无影无踪。
浪子重新融入人群中。
卡片在他胸口轻轻碰撞,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响。
——三人,在三处不同的角落里,都拿到了能进入最高层的钥匙。
而午夜只剩不到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