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金属走廊的尽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那是靴底碾压地面的节奏,整齐、迅猛,夹杂着武器的撞击声。
一排狱警首先抵达现场,随后是海神主教的护卫队。
灯光闪烁几下,照亮了那一地的硝烟与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机油味,仿佛连氧气都被烧灼过。
墙壁上布满弹痕与崩裂的碎屑,金属板被击穿的裂口冒着淡淡的热气。
“报告!发现伤员——”
一名狱警冲上前,声音在喉咙里哽住。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
金币躺在那里。
她的主教袍被血染透,左肩的伤口仍在渗血,呼吸微弱,面色惨白。
那一瞬间,整个队伍陷入短暂的静止,仿佛没人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主教大人?”
有护卫试探地喊了一声,声音发抖。
身后的人群分开,一袭长袍拖曳着沉重的步伐。
海神主教走了进来。
他比其他人都高大,身上的长袍也比其他主教的更显奢华。
他的神情阴沉,眉间的皱痕深得像刀刻。
他看着地上的金币,脸色一瞬间铁青。
“怎么回事?”
他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低下头。
空气凝固,像是连呼吸都成了罪。
海神缓缓走近几步,靴底的金属片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铿”声。
他俯身,看着金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肩口的血液已经浸透了衣料,流出一条蜿蜒的痕迹。
“……不会死了吧?”
他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冰。
那句话一落下,现场的温度又似乎降了几度。
狱警们对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让开。”
人群被硬生生分出一条路。
审讯官从阴影中走来。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袖口溅着血迹,手腕上的怀表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发亮。
他的神情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走到金币身边,半蹲下身。
四周的人屏住呼吸,只听得见那枚银表轻轻碰撞衣料的声响。
审讯官伸出手,指尖贴近金币的鼻息。
片刻后,他的眉微微一动。
“只是失血过多晕厥了,她还活着。”
短短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几名狱警立刻俯身准备抬人,护卫队则开始在周围警戒。
海神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他的声音冷而锐利:
“是谁干的?”
“目前还不清楚,”
一名狱警报告,
“现场发现了数枚弹壳,属于内部制式武器,但没有发现攻击者的踪迹。监控线路在袭击发生时被切断,我们还在修复。”
海神眯起眼,目光掠过那片弹痕累累的墙壁。
“又一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像在低吼。
“如果算上审讯官,这已经是第五个遇袭的了!我们甚至一共才十二个人!”
“是十一个。”
审讯官悠悠的说。
“有个叛徒来着。”
狱警们纷纷低头不语。
审讯官缓缓站起身。
他的目光在地面扫了一圈,停在一处淡淡的血迹延伸线上。那痕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拐角。
他低声道:“袭击者没有立刻撤退,是从那边离开的。”
海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灯光闪烁,像是在无声地召唤着什么。
“那我们还追吗?”
海神问。
审讯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边过去是一条死路,我不相信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海神皱眉,语气愈发不满:“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们跑掉?”
审讯官看着那片黑暗的尽头,表情平静得近乎冷酷。
“我们连袭击者人数都还没确认。贸然追击只会让增加更多的伤亡数字。”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被抬起来的金币,语气更低:
“等她醒来再说。”
海神冷笑一声:“你觉得她能记得清楚?”
“总比完全没有信息更好,”
审讯官淡淡道,“看看她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情报。”
空气中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风声透过通风井传来,带着金属震颤的回响。
海神站在那里,脸上阴影交错,半明半暗。
他的声音低沉:
“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这会引起信徒恐慌的。”
“自然。”
审讯官回答。
“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所有的资料全部由我们接管。”
海神点了点头,却仍不放心。
“她的位置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囚区的供能层。”
审讯官看向金币,目光深沉:“这问题,我也想知道。”
——
几名狱警抬起担架,准备离开。
金币的头发贴在脸侧,几缕血丝在灯下反出冷光。
她的呼吸很浅,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海神冷哼一声,低声说:
“要是她真死了,我看谁能担这个罪。”
“她不会死。”
审讯官再次确认,语气坚定。
“子弹打穿肩胛,没有触及动脉。”
“你是说袭击者没有打算杀她?”
“看样子是。”
审讯官目光扫过那几处血迹,
“但动机仍然不明。”
海神沉默了一瞬,忽然抬头,语气森冷:
“你不会又想包庇谁吧?”
审讯官的神情未变,只是抬起那双深色的眼睛看着他。
“我只对事实负责。”
空气再次紧绷。
他们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退让。
最终,海神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等她醒来,我要第一个见她。”
“我自然会安排。”审讯官淡声回应。
——
护卫队清理现场,残留的硝烟与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地面上的血迹被冷光照得发亮,仿佛那一刻的混乱还在继续。
审讯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道通往深处的走廊。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银表的表盘,听着那轻微的“嘀嗒”声。
几秒后,他低声道:
“他们往那边去了。”
狱警小声问:“要不要派小队去查?”
他摇了摇头:“不必。”
“可——”
“等她醒来。”审讯官目光冷冽,“现在去,等于白白送死。”
他转过身,披风在风里轻轻扬起。
“保持封锁。所有出入口十分钟内重新确认,任何没有登记的人员,一律扣留审讯。”
“是!”
命令落下,走廊再次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灯光在闪烁,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审讯官的背影逐渐隐入黑暗。
海神主教在更远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担架上的金币。
那一刻,他的神情难以言喻——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掀开袍角,随着队伍离开。
而走廊深处,那几道血迹正一点点干涸。
风从排气管道灌入,带着地下的金属味与潮湿气息。
灯光闪烁不止,仿佛这整座地底监狱的心脏,仍在震动。
无人察觉,在那片被子弹灼烧的墙面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正延伸着——
那是被浪子的鞋底留下的痕迹,极浅,却向外通向黑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