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祭司准备继续讲话时,整座会议室的灯光忽然熄灭了。
没有警示,没有闪烁,也没有告知。
那种黑暗来得像被某只巨手拽下电闸,骤然而彻底。
空气瞬间变得死寂。
金币的眼睛本能地去寻找光,可四周一片漆黑,连屏幕的亮光也消失了,只剩下审讯官机械拉枪栓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
有主教压低声音问。
没人回答。
短暂的混乱中,只有呼吸与皮革摩擦声。
金币缓缓放轻动作,手下意识摸向腰侧,却克制着没有动。
她的心跳比想象中更重,胸口发紧。
“晨狱”的电力系统独立,外界断电不可能波及到这里。
除非——有人在监狱内部动了手。
她脑中闪过一个可能。
屠夫和枪手。
难道他们提前动手了?
难道屠夫和枪手不怕波及到自己吗?
这不应该。
那么——是谁?
没人知道。
几分钟后,黑暗中响起轻微的“嗡”声,接着,应急照明从墙角一点一点亮起,昏白的光勉强拉回空间的轮廓。
审讯官的脸被那道冷光一切两半,阴影落在他的嘴角,表情看不清。
“备用电源启动。”
他沉声说,
“全监狱进入戒备状态!”
他说话时,手已经按在通讯器上,语气平稳得近乎冷酷。
几乎在同时,警报声在监狱各层炸开,警卫区、囚仓、控制塔都亮起红色警灯,门锁一扇扇落下,钢铁闸门的声响像某种低沉的兽吼。
金币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收紧。
那不是他们的计划。
这场停电来得太早、太突然,节奏完全不在他们掌控之内。
她看了眼屏幕——黑着。
祭司的影像消失了,连讯号也断。
“是谁干的?”
有主教急促地问。
审讯官只是摇头,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还在确认中。”
金币没说话,她知道此刻自己多言只会招嫌。
只是眼角的余光里,依稀看到那具被射杀的尸体——
药师主教的血尚未凝固,正缓缓顺着桌角滴落,在灯光下反出一点深暗的光。
冷得像铁。
她忽然意识到,这次的事故,也许不仅仅是电力故障。
与此同时,监狱的另一侧。
闷热、狭窄的通风管道中,两道身影正停在半腰。
艾什莉靠着管壁,手里握着探照灯,灯还没打开,她的声音就先钻出来了:
“……见鬼,谁动的手?咱俩可还没出手呢。”
安德鲁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在聆听着什么。
通风口外传来模糊的嘈杂声,像无数铁门在关闭。
空气的流动也变得不对劲——气压在一点点下落,说明主控系统正在重新封舱。
“监狱进入戒备状态了。”
安德鲁低声说。
“什么意思?”
“意味着,我们现在的位置,属于‘未登记活动区’。”
艾什莉愣了几秒,然后小声骂了句脏话。
“靠,那金币不是要被连坐?我们是她带进来的,如果我们出现在了非允许区域,她解释不清。”
“所以我们得回去。”
“怎么回去?现在外面肯定到处都是守卫!”
安德鲁没再回应。
通风管太窄,他连转身都困难,只能盯着前方那扇出风口。
“先回到机电室。”
两人一路倒着爬行,回到了原先的机电室。
然后他低声道:“抓紧我。”
艾什莉皱了皱眉,但还抓住了安德鲁的手:
“你又要——”
话没说完。
安德鲁手中的黑痣已经显形为一颗猩红的眼睛。
时间加速。
两人以一种夸张的速度一路冲出机电室,落在他们先前藏身的走廊尽头。
那里只亮着一盏应急灯,光线昏暗。
远处传来士兵奔跑的声音。
艾什莉迅速看向另一头的拐角——他们休息室的方向。
“要么被人抓,要么回去装死。”她咬牙。
“后者。”
安德鲁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他们冲进那间小房间时,走廊的灯刚刚恢复一半电源。
艾什莉反手关门,门闩“咔”的一声落下。
紧接着,就是重重的闷响。
安德鲁直接倒在地毯上。
艾什莉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
他额上全是冷汗,胸口起伏极快,脸色白得吓人。
“你——你又玩过头了吧?!”
她压低声音,连呼吸都快乱了。
安德鲁没有回应,整个人半昏迷的状态。
艾什莉咬了咬牙,把他拉到沙发边,费力地让他躺平。
她一边调整姿势,一边低声埋怨:
“怎么感觉自从你获得这个能力之后,动不动就要趴地上去”
她的语气有些乱,但动作极快。
几秒后,艾什莉站起身,开始清理房间。
她知道接下来必定会有检查——每间房、每个房。
守卫会看有没有异常痕迹,杯子、椅子、床褥,甚至垃圾桶。
于是她迅速制造“有人使用”的假象。
她走到茶几前,把两只玻璃杯各倒出一半的水;又拿起一本随手翻开的杂志,折了个角,扔在沙发边;最后,她把安德鲁长袍的拉链拉开,摆成刚刚脱下的样子。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呼——”
她抬起头,看着房间。
灯光时明时暗,备用电源带来的电压不稳,整个空间泛着灰白的色。
安德鲁还躺在那里,额头的汗在灯光里泛着细微的光。
艾什莉靠在墙上,掏出纸巾擦掉自己的手汗。
“要不是我见过你平时的样子,真以为你哪根神经短路了。”她低声嘀咕。
无人回应。
她扭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主楼亮起红光,那是监控塔的信号。
短短几分钟内,整个晨狱就进入了最高防御等级。
——这不是他们干的。
那就意味着,还有别的人。
艾什莉皱眉。她隐约能听见外头走廊上传来的对讲声:
“电力系统被破坏——”
“中控室发现异常连接——”
“怀疑入侵者使用外部信号干扰,正在定位来源——”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入侵。
有人在他们之前,就渗透进来了。
艾什莉看着沙发上的安德鲁,表情复杂。
她忍不住小声说道:“老天,你这回的计划,看来要被人截胡了。”
她没有笑。
只是轻轻走过去,把那条薄毯盖在他身上,动作比语气温柔得多。
外头,警报声此起彼伏。
铁门落锁的声响一次比一次重,像是整座监狱的心脏在一点点收紧。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房间里,安德鲁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的意识浮浮沉沉,仿佛在黑暗中坠落。
耳边的警报声远远传来,像隔着一层厚墙。
——不是我们动的手。
他在心里反复确认。
那么,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