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
天边的云层压得低,连月光都像被揉碎了一样,被城市的雾气吞没。
安德鲁缓缓踩下刹车,车灯扫过前方的街口。
那是一片早已被遗弃的住宅区,街边的招牌残破不堪,字迹被风雨磨得模糊。
几盏路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正在呼吸的生物。
他关掉发动机,车内陷入寂静。
艾什莉推开车门,一股潮湿的气味立即钻进鼻腔。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捂了下口鼻。
“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有人住。”
安德鲁也下了车,目光在街道上缓缓扫过。
两人已经换上了圣教的长袍,成为了灯光下的两个小灰点。
“小票上的地址就在这里。”
两人并排走进那条狭长的小街。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碎砖与玻璃渣在鞋底发出轻微的响声。
夜风夹着灰尘,吹得人眼睛发涩。
不远处,一栋楼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
那光黄得发暗,仿佛是旧时代的灯泡,还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度——不是温暖,而是让人本能想退后的那种。
“看来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安德鲁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墙根走近。
楼前的垃圾堆积成山,食物残渣混着发霉的纸板,散发出一股酸腐的味道。
就在他们靠近时,风带来另一种气息——一种刺鼻的甜味,像燃烧后的糖,也像劣质化学品的残留。
艾什莉皱起眉头:“这他妈的什么味道?”
“额……”安德鲁侧头嗅了嗅,“不太清楚……但绝对没什么好事。”
他们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艾什莉轻轻点头,从腰间抽出手枪。
楼门虚掩着。
安德鲁先推开一点缝隙,一股混杂的气味瞬间涌出——潮湿、腐败、血腥,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药味。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道,墙上剥落的油漆露出灰色的水泥层。昏黄的灯泡在头顶忽明忽暗。
艾什莉走在前面,脚步极轻。地面上散落着针筒、玻璃瓶、烧焦的金属片。
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瓶口,瓶内残留着一点淡蓝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玩意?”她低声问。
安德鲁没有回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楼梯口。
那里,几个人蜷缩在墙角,像是一堆被丢弃的破布。
其中一个青年抬起头,眼神空洞,嘴角还残留着白色泡沫。
见到两人,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茫然的笑。
“你们……是新的神使吗?”
艾什莉轻轻吸了一口气,那笑容让她的胃有点翻。
“我们只是路过。”
“路过?”
那青年喃喃着,神情忽然抽搐,整个人痉挛了一下,然后就这样直挺挺倒在地上。
两人皆是一愣。
安德鲁蹲下去,手指在他颈侧探了探。
“……还活着。”
“他们这是怎么了?”艾什莉问。
“我不知道。”安德鲁抬起头,眼神沉了下去,“但如果这是圣教的新生意——这将比他们以往的任何事都要恶心。”
他们继续往上。
二楼比一楼更乱。墙壁上涂满了模糊的涂鸦,几乎全是重叠的符号——六只眼的印记、蜿蜒的蛇形线条、还有血迹般的手印。
空气里弥漫着烟雾,混杂着焦糖与金属的味道,让人喉咙发痒。
一间门虚掩的房间里传出低低的笑声。
艾什莉探头看去,只见三个男人围坐在一张旧桌旁,桌上摊着几包白色粉末。
他们眼神恍惚,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听说过两天新的神使就到了。”
一个人咧嘴笑道,声音沙哑,“主说,新的‘净化剂’能让信徒更接近祂的意志——哈哈,真他妈神圣。”
另一个人点燃烟,吸了一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我都看见光了……那光就在我脑子里转。”
艾什莉皱着眉,正要后退,一个坐在角落的瘾君子忽然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
那眼神先是茫然,然后慢慢变得兴奋。
“嘿……漂亮姑娘?”
他笑了,嘴角的牙全是黄的,“你不是信徒吧?跟我走,我带你见主。主的怀抱——比天堂还爽。”
艾什莉眉梢一挑,冷声道:“滚开。”
那人却摇摇晃晃地站起,脚步不稳地朝她靠近。
“别这样嘛……主会原谅的,我们可以一起净化……”
他伸出手,想去碰艾什莉的脸。
枪口“咔”地一声上膛。
艾什莉冷冷的抬起手枪。
安德鲁却比她更快地拦下动作,轻声道:
“我来。”
下一秒,安德鲁的身形突然一动。
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的快速。
在安德鲁的视角里,那人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表情凝固,眼珠停在半转之间。
安德鲁下一刻突然出现在那人身前,表情平静得可怕。
时间加速。
他掏出腰间的匕首,刀锋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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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注意点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人硬生生推进廊尽头的暗角。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走廊尽头响起一声极短的闷响。
然后,拐角处缓缓流出了一抹暗红色的血液
艾什莉看着他回来,轻声感慨:“你动手太快了吧。”
安德鲁擦了擦刀,貌似有点累,说话都有点慢慢吞吞的:
“你自己都准备抬枪射杀他了。”
“嗯。”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不过——我还以为你要留点口供。”
“他没资格。”
他们继续沿着走廊前进,鞋底不时踩到玻璃碎片发出“咔”的声音。
空气依旧浑浊,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甜得发腻的气息。
“圣教居然还在售卖这种违禁物。”艾什莉低声说,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厌恶。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一个邪教组织能做什么正常的事情吗?”安德鲁冷冷地答。
“倒也没错。”她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信徒当成敛财和献祭的工具。”
走到尽头时,墙角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贴墙隐蔽。
几秒后,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走过来,怀里抱着几瓶药液。
他的脚步有节奏,像是在执行什么命令。
那人走远后,两人才再次现身。
楼梯间的窗户破碎,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外面夜色的寒意。
安德鲁转头看向远处的街道——那里隐约有灯光在晃动,像是一列队伍。
“外面有人。”
两人立刻下楼,从另一侧的出口绕到街角。
曾经的花园如今只剩下杂草与铁皮。
他们藏在倒塌的围墙后,看见街道那头出现了一队人影。
那是一群信徒。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袍,和两人身上的一致。
每个人都低着头,双手合十,脚步沉默而整齐。
走在队伍中间的,是一个披着暗红色长袍的人——袍边镶着金线,微光一闪一闪。
安德鲁的指尖轻轻一动。
“红色长袍。”
艾什莉轻声回道:“跟艾伦那家伙的长袍是一样的……应该是某位高层?”
风从他们身边掠过,带起细碎的尘土。
红袍的队伍正往住宅区深处走去,那里似乎有灯光在跳动,像是火焰。
安德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艾什莉抬眼,视线顺着那抹红色的背影移动,眸底泛起冷光。
“不管怎么说,敌人想完成的不让他完成就行了。”
“走吧。”安德鲁说,“别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