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的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烟草味与金属香水的混合气息。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像是有人把整片星河塞进了玻璃里。
空气中充满嘈杂的人声与筹码碰撞的清脆声——那是财富流转的声音,也是诱惑的低语。
浪子推开厚重的天鹅绒门时,动作夸张到几乎可以当作开场表演。
他依旧穿着那套笔挺的西装,只是左手整只都被袖子包得死紧,手掌处仍有绷带若隐若现。
可即便如此,他的姿态依然像个久经赌场的花哨浪荡客,昂首阔步,嘴角含笑,仿佛丝毫没有刚死里逃生的痕迹。
门童瞥了他一眼,正想上前询问,浪子已笑着掏出会员卡,在手指间一转。
金属边缘反射的光闪了所有人的眼。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我来晚了。”
”不过,没我的话,今晚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用那种油滑到发亮的口气说着,像是在和整个赌场打招呼。
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听见动静,纷纷转头。
窃语、好奇、猜测的目光像波浪般掠过整片赌厅。
有人认出了他——那个昨天突然慌慌张张跑走的家伙。
他居然又来了。
而且一脸活蹦乱跳的模样。
“看什么?很意外我出现吗?”
浪子大笑,拍了拍吧台,硬是把一排正在下注的人吓了一跳。
“要不要赌一局?我运气今天好得吓人。”
那种笑,明明轻浮,却隐隐透着一丝刻意的挑衅。
他的笑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耳,像刀子划过玻璃。
安德鲁在远处注视着,面无表情。
“……他太高调了。”艾什莉低声道,语气里却藏着一丝忍不住的笑。
“你确定这不是他天性,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安德鲁的目光没从浪子身上移开,淡淡回答:“对他来说,这两件事没什么区别。”
他们并没有与浪子并肩同行。
为了不引人注意,安德鲁与艾什莉只是混在人群之中,脚步缓慢。
赌场里的地毯柔软得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四周是酒香、烟气与纸牌声织成的网。
他们每经过一个赌桌,安德鲁都会顺势扫过一圈人。
大多数人都被浪子的登场吸引了目光,纷纷探头张望,甚至有的离开座位去围观。
唯有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
那是个穿灰色西装的男子,头发整洁,神色平淡。
就在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时,他的反应只有——起身。
起身,然后匆匆离开。
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向通往内厅的走廊。
安德鲁的眼神立刻变了。
他伸手在艾什莉手臂上轻轻一碰,动作不明显,却足以让她会意。
两人同时缓步转向,沿着另一条斜线跟上那人的方向。
“看见他了吗?”安德鲁低声。
“嗯,”艾什莉微微一笑,“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心虚。”
两人脚步并不急,他们知道仓促反而会引起注意。
路过的荷官仍旧笑容不变,金色筹码在桌上叮当作响。
他们假装在浏览四周,时不时停下,似乎在犹豫该坐在哪一桌下注。
那灰衣男子越走越快。
他经过一道弧形的拱门,穿过两尊古典雕像之间的长廊,脚步几乎是小跑。
艾什莉在经过墙边时,悄悄抬头扫了一眼。
金边的铭牌上写着:
她压低声音:“往贵宾区去了。”
安德鲁轻轻点头,声音更低:“那边监控少,出入口封闭。正合适。”
他们继续尾随。
人群的喧嚣渐渐远去,灯光也变得昏暗。
墙壁上是陈旧的油画与金框镜,地毯的花纹深沉复杂——让人忍不住想起葬礼上的绸缎。
艾什莉伸手挽住安德鲁的胳膊,看起来像一对闲散的情侣。
“你说,”她的语气轻得几乎像在打趣,“要是我们搞错人怎么办?浪子那一出戏,可够轰动的。”
安德鲁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如果我们搞错了,至少说明有人比我们更会演戏。”
艾什莉轻笑,笑声像酒香一样散在空气里。
“你这人真会安慰自己。”
他们走到拐角时,灰衣男子已经消失在最后一间贵宾室门后。
门上镶着一块黑色铭牌,刻着简短的金字——d号贵宾室。
门口没有守卫,也没有服务员。
只有淡淡的香气从门缝里溢出来,是昂贵的雪茄与陈酒混合的味道。
安德鲁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仔细倾听。
里面传来低语声,不清晰,但确实有人。
艾什莉轻轻偏过头,低声道:“要现在进去吗?”
安德鲁的手指在门边划过,眼神冷静:“不急。”
他退后一步,像是在等人,却在心底快速勾勒出走廊的布局。
这一层结构复杂,走廊深处还有紧急出口与员工通道。
如果那人要逃,能走的方向只有两个——前门和右侧的备用电梯。
他轻声道:“等他出来。”
艾什莉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门牌:“那我们就看他是不是有胆出来。”
与此同时,远处的大厅里传来一阵轰笑与喧闹,声音穿过几道墙壁,依然清晰得令人皱眉。
艾什莉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似乎能辨认出浪子的嗓音。
“听那声调,”她轻声道,“看来他真是乐在其中。”
安德鲁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仍旧注视着那扇门。
“他只是知道该怎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走。”
又是一阵哄笑从远处传来,夹杂着筹码滚落与杯盏碰撞的声音,像一场无形的表演正在持续升温。
“你不觉得……这里的一切就像个笑话吗?”
艾什莉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点冷淡的讽刺。
安德鲁微微一顿,淡淡回道:
“这地方从来就是个扮演小丑的舞台,只是有的人不觉得自己在台上。”
空气里传来一阵短促的声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