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地洒在街道上。
道路被晒得发白,柏油路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空气中有一股躁动的味道。
偶尔有行人撑着伞快步而过,街边的商铺门口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当声在车流里显得格外突兀。
安德鲁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西装笔挺,衬得整个人冷峻又干练。
他的姿态就像那条笔直的马路一样,毫不偏离。
左胸口的外套内兜微微鼓起,那里安静躺着一块黑布包裹的东西。
血耀。
它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时刻提醒他无论表面多么松弛,危险与责任都随时可能逼近。
副驾驶上,艾什莉却是一副完全不同的姿态。
她整个人窝进椅背,腿翘在前方,修长的小腿轻轻晃动。
长发被她随手扎起,又因为嫌束缚不舒服,半散着搭在肩上。
她的手里握着手机,正一脸坏笑地看向安德鲁。
“喂,要打电话了吗?”她歪着头,唇角勾着笑,“要不要我帮你说?我保证比你客气。”
安德鲁眼神未动,声音淡淡:“谢了,不过还是我来说吧,我相信你那张嘴能给他气晕过去。”
艾什莉“啧”了一声,点下拨号键,把手机贴到他耳边:“秘书兼职都给你干了,我这工资是不是该发一发了?”
安德鲁嘴角弯了一下,语气依旧平平:“我照顾了某个小麻烦二十年,也没见谁给我发过奖金。”
艾什莉眼睛眯了眯,笑意愈发狡黠:“要不要我亲你一下,当作奖励?”
安德鲁沉默。
车厢里响起嘟嘟声。
艾什莉憋着笑,侧过头盯他,等他说点什么。
可安德鲁就是不回应,只是盯着前方的车流,神情冷峻。
偏偏,他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艾什莉敏锐地捕捉到了,忍不住低低笑出声:“看吧,你就是嘴硬。”
安德鲁偏过脸,目光掠了她一眼,淡声道:“专心点,别把手机掉了。”
电话另一头终于接起。
“喂……?”浪子的声音传来,却带着明显的虚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安德鲁开门见山:“浪子,什么情况?”
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有气无力的笑声:“是不是罗伊叫你们过来看我的?”
艾什莉凑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行,都这副样子了,还记得埋怨罗伊。”
安德鲁淡淡回:“是他叫的。”
浪子低低叹了口气:“这家伙……还是藏不住事啊。”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浪子勉强换了个姿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还是压着笑意:“算了。房间号,903。你们要来就来吧。”
艾什莉挑眉:“你就不能形容一下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我们俩到了才发现你是摔了一跤吧。”
浪子沉默了片刻,嗓音低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没刀光,也没子弹声,就是……很奇怪的伤。你们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安德鲁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却没继续追问。
“行。”他淡声说道,“你先别死了,等我们到了再说。”
电话挂断。
车厢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与外面行人车辆的声音。
艾什莉把手机扔回自己腿上,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安德鲁:“你这关心人的方式可真特别。换了别人,早该问个清清楚楚了,你呢?一句‘别死了’就打发。”
安德鲁淡淡道:“他能撑到打电话,自然还能撑到我们过去。”
艾什莉哼了一声,侧过身子,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要是他真死了呢?”
“那就少了个酒友。”安德鲁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艾什莉却笑了,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啧,我还以为你会说‘那就少了个麻烦’呢。”
“他既是麻烦,也是酒友。”安德鲁淡声道,“你总得承认,有时候他比你安静得多。”
艾什莉愣了下,随即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好啊,你这是嫌我吵了?”
安德鲁看着前方,没有回话。
只是右手微微松开方向盘,伸出手指,缓慢却自然地抚过她的一缕长发。
动作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艾什莉怔了一瞬,嘴角却悄悄勾起。
她没有拆穿,只是假装继续斗嘴:“你这样子,好像在哄小猫。”
安德鲁淡淡回:“小猫不会整天威胁要在我脸上画画。”
“那是因为小猫不会嫌你整天摆着张臭脸。”
艾什莉笑弯了眉眼。
两人之间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车内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安稳的小世界。
阳光从挡风玻璃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安德鲁的手指依旧若有若无地在她发间停留,而艾什莉仰起头,看着他侧脸,眼神里透出一种只有彼此才懂的安定。
她忽然轻声道:“其实啊,要不是有你,我大概连这些烂摊子都懒得管。”
安德鲁眼皮微抬,目光仍旧盯着前方:“我也一样。”
艾什莉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所以你是说,世界上那么多人,结果你只管我一个?”
安德鲁缓缓转头,盯着她,沉默了几秒。
“对。”
回答极简单,却重若千钧。
艾什莉愣了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放松下来,重新靠在座椅上:“很好,我很满意你的这个答案。”
她伸手把手机丢到后座,像是把浪子、罗伊、圣教全都一并扔掉。
“走吧,去看看浪子那个家伙。”她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不过啊,不管谁受伤,我只管你。”
安德鲁没再说话,只是单手转动方向盘,车子稳稳驶向前方。
阳光继续落在挡风玻璃上,照得刺眼。血耀在他胸口内兜里,沉默无声,却仿佛随着心跳微微震颤。
外面的街道依旧喧闹,而车厢里的两人,却沉浸在一种温热又危险的安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