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砖间弥漫的血腥气息久久未散,仿佛整个房间都成了一座被鲜血浸透的坟茔。
烛火在血泊映照下轻轻摇曳,忽明忽暗。
墙壁仿佛被染成了深红色,那些细小的光影看上去就像恶魔的低笑,在阴影中窃窃私语。
子爵的尸体横陈在中央,头偏向一边,双眼死死瞪着上方的穹顶,至死都带着愤怒与不甘。
他胸前的衣襟早已被血浸透,湿漉漉贴在身上,像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僵硬的手心中,仍死死攥着那枚血耀。
宝石在死亡的余韵中散发出微弱而跳动的红光,像心脏残存的搏动。
光芒一闪一灭,仿佛在低语,又仿佛在冷冷地窃笑。
女孩怔怔地望着那道光,指尖微微颤抖。
她缓缓弯下腰,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血耀从子爵僵硬的指缝中取出。
那一瞬间,她感觉那具庞大的尸体仿佛还残存着力气,攫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直到她再用力一拧,冰冷的宝石才终于滑落到她掌心。
血耀出乎意料地沉,带着诡异的寒意。凉意从掌心一路沁入心底,让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滞。
她怔怔凝视着那枚宝石,眼神逐渐迷离。
血耀在摇曳的烛光下折射出一抹熟悉的影子——父亲的背影。
她记得,那天父亲紧紧牵着她的手,走在破败的街巷间,语气温柔却坚定:
“等局势安稳下来,我就带你去外面,请最好的医师,治好你的病……”
她的喉咙猛然一紧。那句承诺她一遍遍铭记,盼了太久。
可父亲终究没能做到。政变那一夜,他倒在血泊之中,什么都没来得及实现。
如今,只剩下这枚染血的宝石,像是他未能兑现的遗愿。
女孩的唇微微颤动,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她的嗓子里空空的,像是被命运塞满了沙与灰,声音永远被掐断在胸腔。
那股呐喊在体内翻腾,撕裂般的痛,却只能化作无声的眼泪。
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滑落,滴在血耀冰冷的表面。瞬间,宝石贪婪地吸收了它,就像吸收了父亲的鲜血。
男孩一直注视着她。
他的眉宇间满是复杂与痛楚。他能看见——女孩体内的情绪光斑此刻正在剧烈翻涌,像一场随时会崩裂的风暴。他心中一阵苦涩,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
“……我还真是不擅长安慰人。”
他低声喃喃。
他很清楚,她听不见,也回答不了。
她的痛只能自己背负。
男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们没有时间。
子爵的死,绝不能暴露。
这是剧院的深处,外面满是巡逻的卫兵,只要有人发现异状,他们顷刻之间就会被千刀万剐。
“得想办法瞒过去。”
他低头,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剑身虽然已有些崩口,却依旧在血泊里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的呼吸急促,思绪飞快转动。
必须制造假象。
要让别人相信,这里只是内乱。
片刻的沉思后,他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
“对了……卫兵已经死了,没有其他人能证明我们进来过”
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他蹲下身,将卫兵的佩剑归位,放回到尸体的身侧。
剑锋朝上,像是刚刚在激烈的搏斗中被击落。剑刃上沾满血迹,那是子爵死时溅上的,他只需稍加调整,就能让痕迹看似合理。
接着,他走到子爵的身边,弯腰,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将那把沾满血的拆信刀硬塞进子爵僵硬的手里。
刀柄湿滑,死者的手指早已僵直,他几乎用尽全力才让手掌半握住刀柄。
“就像……他还想拼命抵抗过。”男孩低声呢喃。
然后,他掏出那柄锈迹斑斑的匕首。
那是他自己多年来随身携带的旧物,如今却不得不交到那名仆人的手中。
他小心掰开仆人冰冷的手指,把刀塞进去,再摆正手臂的角度。
远远一看,就像是仆人拼死反击,最终刺向了子爵。
女孩在旁看着,双眼早已通红。
她没法说话,只能用目光投去自己的疑问。
这样真的能瞒住吗?
男孩感受到她的注视,咬紧牙关,勉强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最后,他伸手拖动尸体。
子爵庞大的身躯在石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鲜血被拖曳出长长的痕迹,顺着裂缝渗入石砖,像一条蜿蜒的红蛇。
他小心调整尸体之间的方位,让画面呈现出一场激烈搏斗后的结局:
子爵与仆人同归于尽;
卫兵倒在一旁,似乎被卷入混乱;
三具尸体交错,皆手握武器。
等到这一切完成,男孩已经气喘吁吁,冷汗浸湿了额头,手臂因用力而酸痛不堪。
他后退几步,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桌上的羊皮纸已被鲜血浸透,符文再无生机;翻倒的椅子,乱溅的血迹,皆诉说着搏斗的激烈;三具尸体交错倒地,逻辑上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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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闯入时,只会相信这是一场失控的内部争斗。
空气依旧凝重,唯有浓烈的血腥气提醒着他们真相。
女孩紧紧抱着血耀,手指死死攥着,指节泛白。
宝石发出的红光忽明忽暗,就像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这血色坟茔里顽强跳动。
忽然——
“嗡——”
血耀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在房间中扩散开来,映得石砖与尸体都诡异扭曲。
男孩与女孩同时一震,心口陡然收紧。
那光,是死亡的回应。
血耀像是“看见”了这里的死者,又像是在吞噬他们的灵魂余韵。
它轻轻颤动,发出低沉的回响,仿佛恶魔的呼吸仍未远去。
女孩心头一颤,猛地抱紧宝石。
她的指尖因为恐惧微微发抖,可她依旧没有丢开。
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痕迹,是未竟的誓言。
哪怕它危险,哪怕背后潜藏未知的诅咒,她仍死死攥着,不肯松手。
男孩凝视着她,心中挣扎片刻,最终没有阻止。
他只是轻声说道:“……好吧,就带着它。但记住,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女孩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点了一下。泪痕尚未干,却在此刻映出坚硬的光。
石砖上的血泊仍在缓缓扩散,吞没他们的影子。
他们相互对视,呼吸急促。
他们都明白——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复仇的血路,已由他们亲手开启。
而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成为了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