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男孩和女孩背靠石墙,蜷缩在阴影深处,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空气沉闷得像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空旷的石壁间回荡。
门微微拉开一条缝隙,这让他们足以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那狭小的缝隙中,摇曳的烛火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像是血迹在墙面上缓慢蠕动。
而门外的声音,却像刀子一般切进他们的耳朵。
——那是子爵的声音。
与舞台上相比,此刻的声音已不再温润和煦,而是冷酷、尖锐,带着讥讽与残忍。
“蠢货……你这是在糊弄谁呢?”
那声音仿佛带着冰屑,顺着空气渗进耳膜,逼得人头皮发麻。
“……大人,饶命!是小人疏忽,小人该死!”下人声音战栗,几乎伏在地上,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啪!
一记耳光清脆地响起,似乎打在众人心口。
那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连烛火都被惊得微微颤动。
光影晃动,门缝里掠过一闪即逝的身影。
子爵冷声道:
“酒水冰冷,我可不是让你们把井水倒进杯子里。宾客喝下去要是觉得寒凉,他们会怎么想?会觉得我子爵待他们如同待牲畜!”
“是、是小的疏忽!小的该死!”
男孩屏息聆听,他能看见——透过那双异样的眼睛,他看见下人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凝成水滴,浑浊、发抖,像是一只被捏在手心里的虫子。
而子爵的情绪呢?
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愉悦。
他像是在欣赏一出表演,享受着下人惶恐不安的颤抖,就像猫盯着挣扎的老鼠。
舞台上,他是父亲般的守护者,声音温和,像是在为子民遮风挡雨。
可此刻,他就像一名带血的屠夫,随意玩弄着牲口的性命。
“没关系,”子爵忽然轻声笑了,嗓音像温水般缓和下来,“人人都会犯错嘛,不必太放在心上。”
下人愣住,急忙叩头:“谢大人宽恕!谢大人宽恕!”
啪!
第二记耳光响得更脆,几乎要将那人的脸骨震裂。
子爵的笑声温柔,却让人背脊发凉:“记住,这就是我的宽恕。下次要是再让我失望,我会让你明白,宽恕并不是无限的。”
走廊里,下人伏地不起,连哭泣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像死狗般蜷缩。
男孩在黑暗中咬紧牙关,心底涌上一股压抑的怒火,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家伙虚伪的笑容撕碎。
可理智告诉他——冲出去,下一刻就会被乱刀砍成肉泥。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渗下,滴落在颈侧,冰凉得让他浑身一震。
女孩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双粉色的瞳孔在幽暗中映出微光,安静而坚定,像一潭不受风扰的湖水。
正当男孩努力平复呼吸时,脚步声忽然变得沉重而清晰。
——子爵,正朝这扇门走来!
男孩心头猛地一凉。
那一步一步声响,仿佛踏在他胸口,令他心跳骤然加快,每一次跳动都像要把胸腔撑裂。
“该死,他要进来了……”
女孩眼睛骤亮,迅速扫了一眼房间。
没有退路,唯一能藏的地方,就是靠墙的那只木柜。
那柜子高大而笨重,木纹斑驳,散发着陈年的潮湿味。
她没多犹豫,一把拉开柜门,把男孩猛地塞了进去。
“喂——”男孩差点叫出声,但女孩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两人挤在狭窄的黑暗空间里。
柜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世界立刻陷入窒息的幽闭。
柜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交叠。
空气中夹杂着旧木的酸涩与尘土的味道,像是沉睡许久的坟墓。
女孩的肩膀紧紧贴着男孩,指尖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
两人呼出的热气在封闭空间里缠绕,烫得发烫,又让人愈发心慌。
门外。
啪!
一声沉重的巴掌,随即传来子爵冷喝:“混账!竟敢在本爵的休息室门口打瞌睡!”
“啊!大人!小的……小的只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一天一夜没睡了,还望大人原谅啊!”
那名守门的卫兵慌忙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惊恐。
“只是?”子爵冷笑一声,笑意像刀刃一样锋利。
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卫兵被打得重重撞在石壁上。
铠甲与石壁的碰撞声震得柜子里的两人心口一颤,仿佛那一击打在了自己身上。
“看守好我的休息室,这都做不到?你连狗都不如。”
“饶命,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男孩在柜中听得牙齿都要咬碎。
他眼睛捕捉到卫兵眼神里的绝望与恐惧,那是深渊般的色泽,毫无反抗,只有下跪求生的卑微。
子爵终于摆手,嗓音温和得像在安慰孩子:“滚吧。去罚台跪三个时辰,若再敢偷懒,下次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谢大人!谢大人!”卫兵狼狈爬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空气安静了半瞬。
随后,门轴缓缓响起——
“吱呀——”
子爵推开了房门。
火光透过柜门缝隙,晃动着照进来。
细微的光芒在他们面颊掠过,映出紧绷的冷汗与苍白的肤色。
男孩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
那种强烈的鼓动声甚至让他担心,会不会被子爵听见。
披风的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那是子爵悠然的脚步。
他走得不紧不慢,带着属于主人的从容,靴底与石板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紧随其后的,是两名卫兵。
他们沉默不语,却带着压抑的肃杀气息,甲胄轻轻碰撞,像是冰冷的铁钟在敲击。
柜子里的空间狭窄无比。女孩缩在男孩怀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呼吸极轻,却止不住胸口的起伏。
男孩额角的冷汗一滴滴顺着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的喉咙因紧张而发干,却不敢发出一点吞咽声。
他知道,隔着这层薄薄的木板,就是他们最想杀的人。
也是最不能被发现的人。
两人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只要空气震动稍大,就会引来死亡的注视。
而子爵的影子,在柜门的缝隙里若隐若现,晃动之间,仿佛随时会逼近他们的藏身处。
柜中,男孩握紧了女孩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成为唯一让他没彻底崩溃的力量。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变得无比漫长与残酷。
外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利刃即将划开柜门。
男孩几乎能想象出,那张虚伪温和的笑脸此刻正贴近柜门,静静聆听着内部是否有异动。
空气厚重到几乎凝固。
只要咳嗽一声,只要木板轻轻发出一点声响,他们就会立刻被拖出,刀刃架在颈上。
而现在,他们只能等。
等命运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