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夜色中蜿蜒前行。
安德鲁的车始终稳稳地跟在浪子那辆车后。
夜风在荒凉的公路上呼啸着掠过,卷起路边干枯的草叶和零散的塑料袋。
车灯的光束切开黑暗,在铺满碎石和裂痕的道路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光轨。
前方,浪子的尾灯一闪一闪,像是无声的挑衅信号,引导他们驶向某个未知的深渊。
渐渐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远处显现。
那是一处废弃的厂房。
铁门高大而沉重,却早已锈迹斑斑,像是被岁月反复啃噬过的铁骨。
墙壁斑驳脱落,裂缝间爬满杂草和青苔,在微光中投下诡异的影子。
那些破碎的窗子像空洞的眼眶,残存的玻璃片反射着惨白的灯光,仿佛冷冷注视着来人。
整片建筑犹如一头被遗弃在荒地上的巨兽骸骨,死寂、冰冷,散发着某种让人心底发凉的气息。
安德鲁的心猛地一沉,指关节因为捏紧方向盘而泛白。
他减缓了车速,眉头深锁。直觉在提醒他,这地方绝不单纯。
“我们要在这里停吗?”
艾什莉望着窗外,神情警惕,眼神里掺杂着本能的戒备。
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腰间的手枪上,指尖摩挲着金属的握把上。
浪子的车率先停下,车门“砰”地一声推开。
浪子果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动作潇洒夸张,像个完全不在乎生死的演员。
他甩了甩手,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语气轻快得令人恼火:
“别皱眉头嘛,老兄老妹。这地方挺好,不会有人来打扰。放心,绝对比酒店套房还清净。”
安德鲁沉着脸,推开车门走下去。
他并不信浪子的“保证”,心底那股不安反而因为对方的轻浮而愈发强烈。可此刻,除了跟上,他别无选择。
只是人还未完全停稳,他的余光便瞥见厂房角落的一辆车。
安德鲁的心头一紧。那是他们之前动手留下的车辆,司机的尸体也该还在里面。
浪子所谓的“处理”,居然只是把车丢在这里?
“你真是……”安德鲁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只是冷冷盯着对方。
浪子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那份责备,走到车尾,随意拍了拍后备箱。
下一秒,“咣当”一声,他猛地拉开盖子。
里面的人影被他毫不客气地拽了出来,像是丢麻袋一样砸在地上。
帕西与海森。
两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条,眼皮低垂,依旧昏迷。
“来来来,展示时间。”
浪子一脚把帕西踢到地上,翻了个身,又顺手把海森往厂房角落一丢。
整个过程粗鲁至极,仿佛是在玩弄破旧的人偶。他笑着,眼神轻蔑,完全没有把这当作负担。
安德鲁冷声开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我?我才懒得管。”
浪子耸耸肩,动作夸张,嘴角挂着嘲讽般的弧度。他随意地在两人身上拍了几下,像例行公事般搜身,口中还不忘调侃。
“看看啊……啧,赌场规矩就是死板。没带武器,连把小刀都不揣。啧啧,你们说,这种对手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他话音轻佻,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表演。
然而艾什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浪子身上。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海森的手上。
那枚暗色的戒指。
深沉的光泽在夜里若隐若现,仿佛蕴藏着某种让人压抑的力量。艾什莉的心头微微一紧。
浪子正蹲在帕西那边翻找,注意力完全转移。
艾什莉眼神闪过一抹锐利,动作轻巧得像只捕猎的猫,假装不经意地靠近海森。
她的呼吸极轻,手指一探——
“咔哒。”
戒指被她顺利取下,瞬间藏进掌心。
海森眉头轻轻一动,眼皮微颤,却依旧沉睡着。
浪子并未察觉,他还在自顾自地嘀咕,语调里满是轻浮的不屑。
拍拍手,他站起身,笑容倦怠:
“无聊无聊。你们俩爱怎么玩怎么玩,尸体处理什么的,我可不奉陪。初来乍到,这地方门路不熟。要是真把人弄死了又藏不住,岂不是要暴露?那就麻烦大了。”
说罢,他潇洒地转身,边走边挥手。
“剩下的交给你们啦!我回去喝一杯,睡个好觉。记得处理干净啊,别把麻烦扔到我头上。”
“喂——”艾什莉刚要出声,却见浪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像个彻底撒手不管的混蛋。
下一秒,厂房外传来引擎声。“轰”的一声,那辆车瞬间绝尘而去。
寂静,重新笼罩在这片废墟。
安德鲁与艾什莉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底读到了一抹无奈。
“这家伙……”安德鲁压低声音,冷哼一声。
艾什莉也忍不住叹息:“甩锅高手。”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厂房的破旧铁皮在风中发出吱呀声。
地面上,两具身影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不多时,帕西仍旧昏迷,呼吸浅而急促,像是随时会断裂的细线。
而另一边,海森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那双眼睛先是迷茫,随后迅速聚焦,冷冽如刀锋。
气息微弱却坚定,他的手指轻微动了动,随即眉头紧皱,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
——戒指不见了。
海森的呼吸一窒,眼神骤然锐利。
短短一瞬,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令安德鲁意外的是,海森并没有像愤怒的野兽那样暴吼。
他的神情反而冷静得吓人。只是抬起头,死死盯住艾什莉,声音沙哑,却平稳如铁:
“你动了手脚。”
那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
艾什莉迎上视线,神情冷漠,既不否认,也不解释。她的姿态如同锋刃般简洁而锋利。
海森凝视了她许久,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确认了什么。
他眯起眼,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像铁锤般砸在人心上: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安德鲁立刻上前半步,整个人如同一堵坚硬的墙,挡在艾什莉面前。
眼神冷冽,肌肉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可艾什莉却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缓缓将挎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动作不疾不徐,眼神淡漠。
——一枚护符。
那是一枚古老的饰物,由猩红色的布匹编织成捕梦网的模样。
粗糙,却诡异地透出某种力量的韵味。
海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几乎瞬间认出那股气息。
那份冰冷而炽烈的力量,正是与他戒指同源的存在。
“原来如此。”
他喃喃低语,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你们……也被祂选中了。”
安德鲁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那称呼,那暗示,让他浑身泛起不快。
而海森却像是终于找到了证明,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是自己人。祂的信徒终将汇聚一处,为祂铺设道路。你们为何要与我为敌?”
他的目光迫切而坚定,仿佛在期待他们的认同。
然而艾什莉只是冷冷一笑。
那笑容冷若冰霜,毫不掩饰地带着讥讽与蔑视。
“谁和你是自己人?”
短短一句,斩断了海森所有的幻想。
安德鲁弹了弹手中的匕首,语气冷淡的接上。
“可别把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