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变化(1 / 1)

烈日还挂在天边,像个迟迟不肯落幕的审判官。

安德鲁用肩膀顶了顶旅馆房门,把手上的两大袋采买塞进去,顺带用鞋跟把门带上。艾什莉落在他身后,抱着一桶超大号爆米花和两瓶颜色像化学反应残留物的汽水。

“你确定我们只是来买‘点吃的’?”她怀疑地扫了一眼桌上堆得满满的零食山,“你这是要存货打算跟我困在末日避难所吗?”

“合理配置。”他回头看她,“考虑到你下午三点半就已经开始烦躁,晚上很可能需要靠糖分续命。”

“你是在骂我血糖管理能力差吗?”

“我是在夸你具有自毁倾向的持续性。”

艾什莉翻个白眼,走进房间,把爆米花丢在床上,顺手摘下鞋子,脚丫子在红得像谋杀现场的地毯上滚了两下,“这床单我还是觉得像婚礼车祸。”

“好消息是我们昨天没死在这儿。”安德鲁边解开外套边说,“坏消息是今天还得继续活。”

她没接话,拉开窗帘一条缝往外看,街道懒洋洋地延伸向城市边缘,昏黄的阳光铺在路面上,像一张疲惫的病历单。

“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她问。

“在你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是。”他把袋子摊开,把各种零食依次码在桌上,像是在处理某种无形的仪式布置。

“我是说外面。”她仍望着窗外,“就像整座城市在屏住呼吸等什么。”

“也许他们在等天气变冷。”他漫不经心地说,“亦或者等着世界末日,好逃离这该死的生活。”

艾什莉轻笑了一下,又没笑太久。

“你真觉得这一切都会过去吗?”她忽然问,声音低得几乎是自言自语。

“过去?不会。”安德鲁把可乐丢进冰箱,“但会变得像过去那样习惯。”

她没再问。整个动作像在逃避某种更深的追问。她拉上窗帘,房间又回到只有人造光的昏沉状态。

他们都没有提到“那地方”,也没有提起“蛋糕”,就像这些名词在光天化日下显得太荒唐了,连被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房间空调轻轻哼着,一如昨天,一如他们都试图忘掉的夜晚。

“我觉得你变了。”艾什莉在床上坐下,抱着靠枕说。

“你昨天也说了。”

“那是昨天的你。今天你变得更怪。”

“那你期待明天我怎么怪?”

“你别问我。我已经搞不懂你什么时候在演,什么时候是真的。”

安德鲁没接话,只是坐在她对面,打开一罐气泡水。汽水噗地一声喷出来一点,打湿了他手背。

“你看。”她说,“以前的你会把这罐扔地上然后骂厂商。现在你只会擦掉,像个忍着不发脾气的男人。”

“你喜欢我脾气暴吗?”

“我希望你有反应。”她抱紧靠枕,“不喜欢你像个没情绪的服务员,只会一昧的让步。”

“你想要我生气的样子?”

“我想要你诚实。”

安德鲁看着她,眼神里终于有些松动。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

“我没有变得不真实。我只是不想你在一个已经够乱的环境里,还要防着我。”

艾什莉没接这话,她只是轻轻吐了口气,“我想洗个澡。”

“你去吧。”他点头。

她进浴室时没有关死门,蒸汽很快溢出一丝温热雾气。安德鲁靠在桌边,拿起电视遥控器,开始乱按频道。

一个频道正在播选美比赛,但参赛者全是布偶。另一个频道是深夜法律咨询节目,观众来电说他梦到妻子和他打官司,法官是只穿西装的松鼠。

他没看进去,只是任凭这些荒诞的声音在空气中发酵,让房间变得更像精神病院的休息室。

门后传来水声,还有艾什莉低声哼唱的旋律,断断续续,像是她小时候在窗边自言自语的方式,又像是某种咒语。

几分钟后,她裹着浴巾走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肩膀上,眼神清冷而疲惫。

她没有说话。安德鲁也没多问。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袋薯片和一盒泡面,“吃点东西吧。”

她点点头,像是没有力气拌嘴了。

与安德鲁并肩看了几分钟电视,她忽然开口。

“你从昨天起就变得太奇怪。”

“或者说从爸妈家开始。”

安德鲁手里的汽水顿了顿:“你又来了。”

“我不是‘又’,我是‘还在’。”她抬起头,眼神冷冽得像要穿过他脸上那副温和的伪装,“你今天表现得就像个……你知道,就像个试图成为‘适合共度余生的人’的版本。”

“这听起来不像夸奖。”

“当然不是。你以前会冷眼旁观我吃这种垃圾食物,然后说‘你吃的是对人类尊严的侮辱’。”

“你怀念我骂你?”

“我怀念你真实。”她声音变轻,但语气变重,“你现在说话小心翼翼、表情平和、甚至还帮我把椅子拉出来——这不是你,安德鲁。”

安德鲁望着她,缓缓将手里的汽水放下:“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在尝试让我们别那么累。”

“可这反而让我更累。”

空气开始慢慢变沉。电视里传来主持人依旧荒诞的声音:“根据最新研究,过度憧憬未来可能导致梦中头发变白,专家建议人类一天只计划未来4小时以内。”

“我不想应付另一个版本的你。”艾什莉轻声说,低下头,“我们已经在躲别的东西,我不想再躲你。”

安德鲁呼出一口气,眼神略微一黯。他站起来,把薯条袋卷紧,随手丢进垃圾桶。动作没什么攻击性,却像一种疲倦的退出。

“我去沙发那边睡。”他说。

“这里不是昨天我们都睡过了吗?”她声音抬高半度。

“但现在你不想跟我一起。”

“我……”她想说什么,但嘴唇一张,话语像卡在喉咙里的骨头。

“别解释。”他朝她笑了一下,笑得礼貌又遥远,“你不欠我这个。”

他抱了抱枕,走向沙发,动作缓慢,却决绝得像在走向某种牢笼。他躺下,背对着床,像个彻底放弃争执的罪人。房间里只剩下电视里念诗般的天气播报:“明日气温将低于情绪冰点,市民请携带内心保暖用品。”

艾什莉把电视遥控器啪地摁掉,黑屏的一瞬间,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她躺下,把脸埋进枕头,但眼角的那点湿意早已不受控制地渗出。

她没有为安德鲁哭,她告诉自己。

她只是为自己不明白的感情哭。为那个总是突如其来的温柔,和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的部分自己哭。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已经改变的安德鲁。

那个不再冷嘲热讽、不再咄咄逼人、甚至开始默默包容她的小毛病的安德鲁。

她不想他变得“像爱人”。那太危险。那意味着,她必须成为“被爱的人”。

她还没准备好。

泪水在枕头下慢慢渗开,鼻息带着隐忍的哽咽。她翻了个身,背对沙发,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就像小时候被父母吵架的声音惊醒后学会的那样。

沙发那边的安德鲁,没有再说话。

他的呼吸均匀得像是已经睡去,或者,在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睡去。

艾什莉闭着眼,感觉胸口被谁塞了一块石头。她想说“对不起”,却最终只是悄悄地在黑暗中低声抽了一下鼻子。

没人听见。

这很好。

她就这样,在沉默与抵抗中,慢慢睡着了。

梦里没有蛋糕,没有阴谋,也没有写字楼门口的等待。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那个红床单上什么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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