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得先做好准备工作。”
安德鲁坐在床边,像个正在组织公司裁员大会的行政主管,表情严肃得几乎可以熨平被褥。他翻开笔记本,黑色封面、折角明显,内部则是潦草写着一排排条目,看上去像是疯子在做圣诞购物清单。
“渗透六瞳行动前准备清单。”
他说完,还用指节敲了敲这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仿佛这样能给字赋予点什么仪式感。艾什莉坐在他旁边,双腿盘起,一副要听故事的架势。
“武器方面不用再准备。”他继续道,一边把艾什莉的手枪从她包里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他们之间那块唯一还算干净的床单上,“你用保安的枪,我用杀手的匕首。简单,低调,效率。”
另一把匕首随后出现,它的刀刃被擦得几乎能照出人影,但刀柄上的血迹却没完全褪去,好像还在若隐若现地讲述它上一次被使用时的故事。
“虽然我还是觉得你用枪不太合适。”安德鲁转头,带着一种不情愿的兄长责任感,“但以你的情况而言,用枪唬人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只要你不开枪,一切就不会太糟。”
“我不开枪,”艾什莉慢悠悠地说,一边侧头审视着枪械,像是在看某种罕见的、濒危的哺乳动物,“除非他们不听我讲话。”
她的语气懒散、温柔,却比子弹更有压迫感。
安德鲁叹了口气,像是为整个世界默哀,然后迅速划掉笔记本上的“武器”一项。
“下一个,长袍和面罩。”他清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正在主持会议而不是在招募邪教信徒,“我上次观察过他们的出入装扮了——他们的长袍是有兜帽的。所以我们可以只准备一件东西:有帽子的长袍。”
“多么节约的邪教。”艾什莉笑了一下,掀起自己睡衣的袖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安德鲁,“统一制服都偷工减料,下一步是不是叫我们自己带柴火去火刑场?”
“说不定他们已经这么做了。”安德鲁面无表情地说,然后翻到下一页,“再来是甜点。”
艾什莉一听“甜点”两个字,眼神立刻亮了。
“不是吃的。”他强调道,像个严厉的营养师,“而是你必须记住的一点——混进去之后,绝对不可以吃他们任何食物,也不能喝任何液体。”
“为什么?”她扬起眉毛,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摸向自己包里的薄荷糖。
“我们无法确认那些东西是否被下了药,或者有其他奇怪的用意。”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味觉经验,“你不想在邪教仪式上吐出彩虹泡沫,然后被他们当成神使吧?”
艾什莉盯着他,眼神半是调笑半是认真,最终只是轻轻一笑:“我保证,如果他们给我倒一杯热可可,我也只拿来洗手。”
“很好,注意别烫手就行。”他点头,把“甜点”旁边的空格画上了一个方方正正的“x”,像是在完成一场非正式的生死协议。
“最后一项。”他盯着笔记本底部的几个字——“备用逃生路线”。
那一行字写得特别重,像是当时写下时手在抖。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们得找个时间再溜进去探路,但目前……先去买长袍吧。”
“噢耶!”艾什莉突然精神焕发,仿佛被激活的魔法师,整个动作像是动画片里变身前的前奏,“购物时间到啦!”
她一边叫着一边旋转着抓起自己那只红得发紫的小包,把手枪塞进腰带,像是装饰配件一般自然。然后她轻轻捏了一下安德鲁的手腕。
“你请我买蛋糕,我就原谅你上次跟我吵架的事。”她的声音里混杂着调侃、暗示、和一点点……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安德鲁没接话,只是狠狠地翻了一页:“都过去了。”
“就这么过去了?”她眯起眼,眼神里有一丝危险的亮光。
“……你开心就好。”他投降似地点头。
他们穿过清晨空旷的街道。空气像是被洗地车冲过,干净得不真实,残留着醉鬼和速食的气味。太阳躲在建筑后面,一边起床一边偷看人间荒诞剧。
那家杂货铺就挤在街角,一个门口结着雾气的玻璃铺子,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储物柜。门前蹲着一只猫,体态不太健康,像个放弃锻炼的前保安。
“呃……您好?”安德鲁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是在问路而不是求生。
店主是个女人,头发挽成一个干练的马尾,看起来三十多也可能五十多,她正在用扫帚敲天花板,似乎在驱赶恶灵或者蜘蛛。
“买东西?”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透着一种“你最好别废话”的能量。
“是的……我们要两件长袍。”安德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天真无害的神秘学爱好者。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像是透过他们在看某种心理诊断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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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推荐的?”她问,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让人想掉头的重量。
“这个。”安德鲁翻开报纸,指着那行“新信徒招募!蛋糕免费!”的广告,“我们对神秘学很感兴趣。”
她盯着他,没笑,没点头,也没把他打出去。她只是从柜台下面拉出两团灰色的布,啪地一声甩在柜台上。
那是两件长袍。宽大、粗糙、带兜帽,布料像是从旧剧院后台回收来的。
艾什莉走过去,伸手捏了捏,皱起鼻子:“这布料也太恶心了,像某种会发霉的旧窗帘。”
安德鲁清楚地听见店主呼吸变得粗重,立刻转身,小声提醒:“……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就是想让她听见。”
“滚出去!”店主扫帚指了过来,像在点名死亡。
艾什莉右手已经开始滑向枪柄,嘴角带着轻笑,眼神却冷得发亮。
安德鲁连忙一手按住她的腰间,一手甩出一叠钞票:“我们买,买!两件都要。”
艾什莉被他的动作定在原地,然后转头看他,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摸我了?”
“是防止你拔枪。”他努力镇定。
“嗯哼,”她歪头,“那你刚才掐了一下是做什么?”
“艾什莉!你注意点!”
“我不介意一点非亲属间的……碰触。”
“闭嘴。”
他们拎着长袍走出店门,那只猫终于站了起来,像个睿智长者般缓缓地吐出了一团黏液,然后又卧回去继续它的退休生活。
“这家店我给三颗星。”艾什莉抱着袍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但如果你陪我试穿的话,我可以考虑加一颗。”
“我真想把你和这袍子一起塞进垃圾桶。”安德鲁瞥她一眼。
“放心,我带了别针,可以夹得刚刚好。”她哼起小调,步伐轻快。
安德鲁看着手里的袍子,莫名觉得未来那场仪式的火焰已经舔上了他的裤脚。他不知道最终要面对的是邪教、命运、还是自己这位比魔法还不可理喻的妹妹。
但他知道,游戏已经开始。
而他们,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