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
“喂,安迪。”
一个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嗯?”
安德鲁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眼神还停留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他揉了揉眼,目光转向门口。
艾什莉正站在门外,一只脚踢着门槛,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礼物袋。她看起来比平时更不耐烦一些,也许是早起惹得她心情不好。
“大清早的,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安德鲁嘟囔着,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哈?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艾什莉皱起眉头,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床沿,“看你这副死人脸,果然惊喜是浪费在你身上了。”
她用中指挂着礼物袋,顺手对安德鲁比了个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语气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
“……生日快乐。”
“豁?你还会给我礼物?长大啦?”安德鲁一脸震惊,像是听到了不可能的事。
惊讶之后是一丝迟来的感动。毕竟,这么多年来,他的生日从来都没受到重视,更别提父母为他准备什么庆祝了。也只有艾什莉会在这样的清晨,带着一份礼物,闯进他的房间。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一个很普通的打火机。没有花哨的设计,也没有刻名字,甚至还有点廉价。但正因如此,它更像是一个来自现实的、不加修饰的心意。
“虽然送你这个,但我可不希望你天天抽烟!”艾什莉站到窗边,像个家庭健康宣传员一样训斥他,“听到没?你再敢一天抽三根,我就把你那张臭脸贴在戒烟广告上。”
“行啦,谢了。”安德鲁露出罕见的微笑,握着打火机轻轻地转动着轮盘。
那一刻,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打火机会陪伴他多年。即使它坏了,他也不舍得扔掉,总愿意花时间去修,哪怕修理店老板三番五次地劝他换个新的。
“真是……怀念啊。”
回到眼前,安德鲁轻声感慨着。
他将那个熟悉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火焰跳动的瞬间,黑暗中被唤醒的,不仅是光亮,还有过去的一部分。
一个半开的房间从黑暗中浮现,慢慢显形。那是妹妹房间的另一半,熟悉的摆设、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气味——全都如记忆一般清晰。
莉莉从安德鲁身后走进房间,脚步轻盈得像是漂浮着的幽灵。她回过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他。
“你今天想玩什么?”
“什么都不想玩。快睡觉。”安德鲁答得干巴巴的,完全没有情绪波动。
“你真扫兴!”莉莉不满地撇嘴。
“我不在乎,快点。最好永远别醒过来。”
“我不!我要画画!”
“那你就画,但别离开这里。”
“那你得给我我的画笔。”
“唉……”安德鲁叹气。
“我也可以割伤自己,这样就有红色了!”莉莉认真地说着,语气里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
“打住,我去给你找。”
安德鲁开始打量房间。房间中央是一张床,一旁立着一个烛台。
他一愣。
这房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个烛台。
他走上前,手指碰触到烛台的一瞬间,上面竟自动多出了一根蜡烛。
“哈,原来是解密游戏啊。”他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点燃蜡烛。
光亮再一次撕裂黑暗,一个新房间浮现。
这个房间,他再熟悉不过。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他曾几何时,她是安德鲁的女朋友,也是他记忆中最复杂的一团结。
“……茱莉亚。”
她静静坐在那里,像梦,也像幻。
思绪倒流。
——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两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公交站牌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安德鲁疑惑的看着身边的茱莉亚。
茱莉亚看着安德鲁,脸上写着犹豫。
“没什么……”
“其实我最近想了很多,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都铺垫成这样了,不说也得说了。”
“好吧……我只是觉得,也许该让艾什莉学着独立一点。”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仿佛怕踩在地雷上。
“我希望你能多在我这边过夜……而不是因为艾什莉的事,每次都来去匆匆,甚至干脆取消约会。”
安德鲁没有立刻回应。沉默像水波扩散在两人之间。
“不是,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只是……”
“我什么都教不会她。”
“你至少可以试试不要那么随叫随到……”
“如果你姐姐现在有需要,你会帮忙吗?”
“当然。但她只有在真的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找我帮忙。”
“……也许吧。”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这么说。”
“不用道歉。”
他说得轻描淡写。茱莉亚从不知道,安德鲁有多擅长撒谎。
她的朋友发生的事,她以为只是过去的一场事故——殊不知,那场事故,其实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怕。”
她笑得很甜。
而安德鲁,则在那张笑脸中,看见了自己编织的谎言愈发缠绕成网。
——
他回过神来,站在房间里。
茱莉亚仍坐在床上,无声无息。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径直走向抽屉,取出画笔。
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扫到垃圾桶。里面压着几封信,没有署名,只有密密麻麻的威胁字句,全都直指她的性命。
窗外,猩红色的目光正冷冷注视着房内。
安德鲁也看见了那双眼睛——他知道那是艾什莉。
但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回到莉莉的房间,把画笔交给她。
“嘻嘻,你真好!”
莉莉咧开嘴笑了,顺手把第二根蜡烛交给了安德鲁。
“好好保管。”
“我会把它点着的。”安德鲁接过蜡烛,语气依旧冷淡。
“……太坏了。”莉莉抱怨着,却也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