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云砚的“特殊加急件”开始稳定增加。
有时是某位闭关修士走火入魔、灵力暴走,需要“疏导调理”(云砚过去,手指在对方灵台一点,暴走的灵力瞬间温顺如绵羊)。
有时是某个小家族祖传的法器失灵,需要“检修维护”(云砚拿过来敲敲打打,注入一丝微不可察的规则之力,法器灵光重现,甚至品质略有提升)。
甚至还有一单,是帮人“追讨”被精怪偷走的、蕴养了多年的药葫芦(云砚根据气息残留,在一个城中村的垃圾桶后面找到了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黄鼠狼精,对方跪地双手奉还药葫芦,还额外进贡了几颗自己珍藏的野果)。
无一例外,所有“特殊加急件”都被干净利落地解决。报酬全是现金,由云砚亲自点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她那个“山海速递”的账号下,开始悄然出现一些画风清奇的好评:
“大师手法通天,救我狗命!”
“前辈随手点拨,胜我百年苦修!(虽然前辈只是来送快递的)”
“服务到位,价格公道,下次还找您!(现金已备好)”
这些评价混杂在“送货挺快”“包装完好”之类的普通评价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因为评价者似乎都用了某种隐匿手段,并未引起普通用户的注意。
只有这座城市水面之下,某个特定的圈子里,关于一个穿着快递工装、实力深不可测的“前辈”的传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流传。
“听说了吗?城南老赵那个雷劫……”
“清风老儿的凶画……”
“还有城北刘家那走火入魔的小子……”
“都是同一位!送快递的!”
“真的假的?!送快递?!”
“千真万确!只收现金,通过‘山海速递’下单,注明‘特殊加急件’!”
“嘶——这是哪路神仙下凡体验生活来了?”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
有人说她是上古大能转世,游戏人间。
有人说她是仙界特派员,暗中整顿人间修真秩序。
更有人说,她送的不是快递,是“缘法”,是“造化”!
而这些议论的中心,云砚本人,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将三轮车停在楼下充电。
她拿出手机,看着“山海速递”app里自己的账户信息。
本月里程:1876公里
完成订单:345单(其中‘特殊加急件’7单)
她满意地收起手机。
挺好。
照这个趋势,或许可以提前攒够“退休”所需的功德和……社保年限。
她抬头看了看城市上空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夜空,目光平静。
只要麻烦不主动升级,这样送送“特殊快递”,赚点外快,似乎也不错。
至少,比单纯送普通快递,来钱快一点。
云砚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平衡。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骑着破三轮、穿梭在钢铁森林里的普通快递员,派送着文件、包裹、生鲜果蔬。傍晚或凌晨,那部厚重手机偶尔会响起独特的玉磬提示音,意味着又有一单“特殊加急件”需要处理。
城东某处废弃工厂地底,盘踞多年、滋扰附近生灵的瘴气瘤,被她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物理搬迁”,压缩成一颗弹珠大小、色泽混沌的珠子,随手丢进了负责此片区的土地公(一位穿着跨栏背心、摇着蒲扇的老头)递过来的、印着“仙界垃圾分类-有害”字样的收纳盒里。报酬是三千现金,以及土地公额外附赠的一包自家晒的红薯干。
城北某个新开盘的豪华小区,某栋楼盘的承重柱里被无良开发商掺入了蕴含怨念的古老墓砖,导致整栋楼磁场紊乱,住户噩梦连连。云砚过去,手指在承重柱上看似随意地敲击了九下,某种无形的频率荡开,那潜藏的怨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消融。开发商(一位身上挂着好几件开光法器、却依旧印堂发黑的中年胖子)千恩万谢地奉上厚厚一沓钞票,并强烈要求加个微信,被云砚以“公司规定,不私下联系客户”为由拒绝。
这些“特殊加急件”报酬丰厚,解决起来对她而言也大多不费吹灰之力。她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手机银行app里的数字稳步增长,足够她交很久的社保和房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关于“快递前辈”的传说,在这座城市隐于幕后的修行圈子里,已经不再是秘密,甚至开始发酵、变形。
最初只是“实力高深”、“手法莫测”,后来渐渐变成了“疑似上古金仙转世”、“掌握失传太古秘法”,再到最近,甚至开始流传“得其指点一句可立地飞升”的离谱说法。
这直接导致了两方面的影响:
一方面,通过“山海速递”平台下单的“特殊加急件”数量开始有些不正常的增长。有些问题明明只是鸡毛蒜皮的小麻烦,当事人却非要砸重金下个“加急单”,只为了能亲眼见这位“前辈”一面,混个脸熟。更有甚者,试图在包裹里夹带私货——比如记载着自家残缺功法的玉简、或是倾尽家族之力搜罗的奇珍异宝,希望能引起“前辈”的注意,得到些许垂青。
对于这类明显动机不纯的单子,云砚的处理方式简单直接:完成配送或处理任务,只收取订单上标明的运费,多余的东西原封不动退回。若夹带的是功法玉简,她会用神识扫一眼,然后评价一句“漏洞百出,不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有体系”,便不再理会。若是奇珍异宝,她更是看都懒得看——仙界的库房她都没资格进,还在乎这点人间玩意?
另一方面,某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气息,也开始悄然浮现。
这天夜里,云砚刚处理完一单“镇压祖宅躁动尸傀”(其实就是一具埋错地方、受了点地脉影响的清代古尸,被她用一缕气息安抚得重新陷入沉眠)的加急件,骑着三轮车返回出租屋。
穿过一条灯光昏暗、即将拆迁的老街时,她缓缓停下了车。
街口和街尾,不知何时,各自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几道黑影。
来者共有五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隔绝神识探查的恶鬼面具,周身气息凝练而阴冷,带着一股久经杀戮的血腥味。他们的站位隐隐契合某种困杀阵法,将整条短街的气机彻底封锁。
没有废话,没有询问。
就在云砚停车的瞬间,五道乌光如同毒蛇出洞,从不同角度袭向她!那乌光并非实体暗器,而是高度凝聚的阴煞死气,带着腐蚀神魂、污秽法宝的歹毒特性,显然是奔着一击毙命而来。
寻常金丹修士,在这猝不及防的围攻下,恐怕也要饮恨当场。
云砚坐在三轮车上,连姿势都没变。
五道乌光在触及她身周三尺之地时,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街口街尾那五个黑衣人动作齐齐一僵,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联手发出的“蚀魂煞”,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云砚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平淡得像是在看路边几块碍事的石头。
“谁派来的?”她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冰冷。
五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结阵!”为首一人低喝。
五人身上同时爆发出浓烈的黑气,身形晃动,瞬间组成一个更加复杂的阵势,黑气翻涌,化作无数狰狞鬼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云砚扑来!街道两旁的墙壁开始剥落,地面微微震动,阴风呼啸,温度骤降。
这是他们的搏命一击,威力远超刚才的偷袭。
云砚轻轻叹了口气。
似乎有点吵。
她伸出右手,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华璀璨的异象。
就像按下了某个无形的静音键。
所有扑来的鬼影、翻涌的黑气、刺耳的尖啸、森冷的阴风……在这一按之下,骤然凝固,然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粉笔画,从边缘开始,寸寸瓦解,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连同那五个结阵的黑衣人。
他们保持着结印前冲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下一秒,身体如同风干的沙雕,从脚底开始,化作细细的黑色尘埃,簌簌飘落,连他们身上的衣物、面具、以及携带的法器,都一同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短短一息之间,短街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和破败。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阴煞之力的腥气,证明刚才这里确实发生过什么。
云砚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车把上的一点灰尘。
她甚至没兴趣去搜魂或者逼问幕后主使。无非是某些被她“断了财路”的邪修组织,或是忌惮她这“变数”的隐秘势力。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都是麻烦。
而麻烦,清理掉就好。
她重新拧动电门,破三轮发出“嗡”的声响,慢悠悠地驶出了这条即将消失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