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神之泪”山谷却被无数篝火照得如同白昼。
新兵和老兵混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肉汤,脸上洋溢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富足。
但在王悦桐的旅部指挥所里,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
“旅长,弟兄们装备是换了,可这心里还是虚的。”陈猛的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满脸的忧虑怎么也藏不住,“五千多号人,一半是昨天还在拿锄头的农民和拿短刀的土匪。让他们去碰公路上的日军精锐,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是推着羊进狼嘴。”
“谁说要让他们去碰精锐了?”
王悦桐靠在椅背上,正用一把缴获的日军匕首,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
“咱们是新公司上市,总得搞个漂亮的发布会,拉升一下股价。但没必要一上来就跟行业巨头死磕。”
他屈指一弹,一枚锃亮的子弹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沙盘上,密支那至腾冲公路的一处偏僻路段。
“渡边那条线,搞到了一份情报。”王悦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三天后,有一支日军运输队会经过这里。防卫力量是一个不满编的小队,运的不是弹药,是给前线补充的几百箱军用被服和一大批药品。”
“被服和药品?”陈猛的呼吸骤然一紧。
这两样东西,在这片湿热的丛林里,比黄金还要命!
“但是,”他心中的火焰刚窜起来,又被理智压了下去,“就算是个小队,也是硬骨头。咱们这群新兵蛋子一冲,阵型都维持不住,伤亡肯定小不了。”
“谁说要硬冲了?”
王悦桐站起身,脸上露出那种陈猛既熟悉又心悸的笑容,像只盯上了肥硕耗子的懒猫。
“老陈,打仗不是比谁的拳头更硬,是比谁的脑子更脏。这次,咱们就搞一次‘钓鱼执法’。”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动,一个阴损狠辣的计划,在所有军官面前徐徐展开。
“第一步,让特战队换上鬼子皮,去公路上‘袭击’一个亲日的克钦寨子,动静搞大点,但别真伤人。最重要的是,要故意留下一个‘友军被袭,请求增援’的假象。”
“第二步,”他的手指重重点在一处俯瞰公路的隐蔽高地,“把咱们的炮营,那十二门宝贝山炮,提前拉到这里。”
“第三步,等鱼上钩。”
听完整个计划,指挥所里一片死寂。
几个营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混杂着惊骇与狂热的光。
这个战术太脏了!
用自己人假扮敌人,去攻击“伪朋友”,引来真正的敌人,然后一口吃掉。
这套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两天后,夜幕再次降临。
行动开始了。
丛林深处的一处高地上,炮兵营的士兵们正拼尽全力,将一门门沉重的75毫米山炮从骡子背上卸下,按照预定坐标安置。
两个受邀前来“指导”的美军炮兵观察员,中士米勒和下士霍克,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轻蔑。
“上帝,看看他们,就像一群猴子在搬弄我们祖父辈的玩具。”霍克低声对米勒抱怨,“这些炮在他们手里,能打中两英里外的一座山头都算是奇迹。”
米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群中国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认真地操作着,眉头微皱。
他看到那个叫渡边的日本教官,正用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度,校对着每一门炮的基准方位。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悄然升起。
与此同时,公路上。
一阵杂乱的枪声和爆炸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一个克钦村寨火光冲天,几十名穿着日军军服的“士兵”,正驱赶着哭喊的村民,制造着混乱。
枪声响了不到十分钟,这伙“日军”便匆匆撤退,只在现场留下几具“阵亡士兵”的尸体和一面来不及带走的日军小队旗。
消息很快传到了十几公里外的日军据点。
“八嘎!是哪支不长眼睛的游击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动手!”据点指挥官,一个叫渡边纯一的中尉,怒不可遏。
当看到那面被缴获的友军旗帜时,他再也坐不住了。
“立刻集合!增援遇袭的友军!把那些该死的支那老鼠,统统碾碎!”
没有丝毫怀疑,一支近百人的日军增援部队,在两辆卡车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驶出据点,一头扎进了王悦桐为他们准备的死亡口袋。
高地上。
王悦桐举着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两道刺眼的车灯,像两点鬼火,在蜿蜒的山路上快速接近。
“旅长,进了三号区域。”观测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旅长,已经越过二号标记点!”
“进入预设伏击圈!”
王悦桐放下望远镜,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对着步话机,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
十二门山炮,同时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咆哮!
炮弹划破夜空时那尖锐的破风声,是死神降临的唯一预告。
中士米勒和下士霍克,在第一轮炮击开始时,脸上还带着看戏的表情。
但当他们从望远镜里看到炮弹落点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第一轮三发急速射,三十六枚高爆弹,没有一发浪费。
它们以一种冷酷到不近人情的精度,在短短三百米的狭窄山路上,构建了一个由火焰和钢铁组成的、无法逾越的死亡屏障。
头一辆卡车直接被掀飞到半空中,像个被揉烂的玩具,变成一团扭曲的火球。
最后一辆卡车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沉重的车身堵死了唯一的退路。
夹在中间的日军士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漫天飞舞的炽热弹片成片地撕碎。
“不!这不是炮击!”一名幸存的日军伍长,趴在弹坑里,看着周围瞬间化为熔岩炼狱的景象,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这是天罚!是天照大神发怒了!”
他旁边的士兵,半个身子都已经被炸烂,肠子流了一地,却还挣扎着,茫然地望向天空:“是空袭吗?不……是从山上……”
高地上,米勒手里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片被火光彻底吞噬的山路,看着那些被精准炮火一遍遍翻耕的区域,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魔鬼……这是魔鬼的计算……”他喃喃自语,脸色因失血而惨白,“所有的炮弹,都落在了预判路线上,误差不超过五米……这……这不是炮兵能做到的事!”
炮击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
当炮声停歇时,山路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能站立的活物。
“信号弹!”王悦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颗绿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在血色的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早已埋伏在公路两侧的三个步兵营,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般涌出。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
士兵们红着眼睛,端着崭新的加兰德步枪,扑向那些还在呻吟的幸存者和那支作为诱饵的运输队。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无情的收割。
“杀死一名鬼子,功勋点5点!”
“缴获一支步枪,功勋点3点!”
“别他娘的跟我抢!那个瘸腿的是我的!”
功勋兑换板上的条文,此刻成了最有效的兴奋剂,驱使着每一个士兵,爆发出最原始的凶性。
战斗结束得很快。
陈猛提着还在滴血的指挥刀,兴奋地跑到王悦桐面前,浑身都在发抖。
“旅长!全歼!一个都没跑掉!咱们发财了!光是那些被服和药品,就够咱们一个旅用上小半年!”
士兵们正准备欢呼,冲上去抢夺那些诱人的战利品。
“所有人,立刻打扫战场!”王悦桐的命令,却像一道冰冷的铁闸,拦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把所有鬼子的尸体,集中到弹坑里!把那些被摧毁的卡车,摆成被飞机扫射过的样子!”
“旅长,这……”陈猛愣住了,“这么多好东西,咱们不要了?”
“要,但不是现在。”
王悦桐看着一脸不解的部下,缓缓说道。
“一堆破铜烂铁,哪有让田中新一睡不着觉来得值钱?”
他转向身边的电台兵。
“立刻给利多司令部发报。”
王悦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谦卑而又诚恳的表情,对着话筒,用标准的英文汇报道:
“报告将军,我是‘幽灵’旅王悦桐。我们成功引导盟军空中力量,对日军一支运输队实施了毁灭性打击。战果正在清点……是的,将军,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辅助工作。所有的荣耀,都属于勇敢的盟军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