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是个天生的丛林猎手。
他如同一只无声的灵猫,穿行在密林之中,总能提前发现隐藏在枯叶下的毒蛇,或是盘踞在树冠上的蜂巢。
在他的带领下,556团的行军路线避开了绝大多数致命的陷阱。
但新的麻烦,还是不请自来。
“噗通。”
队伍里,一个士兵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他死死捂着肚子,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
“团座!”
陈猛一个箭步冲到王悦桐身边,脸色阴沉,声音压得极低。
“咱们的干粮快见底了,弟兄们找了些野果野菜充饥,现在已经有七八个人上吐下泻,浑身脱力。”
队伍被迫停下,一股无声的不安在士兵中迅速蔓延。
这片原始丛林,每一片陌生的叶子,都可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王悦桐走到倒地的士兵旁,蹲下身,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又抓起一把他刚刚采摘的蕨类植物。
“团座,这东西不能吃!”
向导扎卡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用生涩的汉语加上手舞足蹈的比划,焦急地解释。
“我们叫它‘烂肠草’,吃了肚子会坏掉!”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些“神使”的担忧,仿佛在说,你们虽然会神术,但也不懂森林的规矩。
“烂肠草?”
王悦桐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在听什么笑话。
“名字起得倒是挺唬人。陈猛!”
“到!”
“传我命令,全团都去采这种草,越多越好!另外,让弟兄们把烧完的草木灰都收集起来。”
这个命令,让周围所有人都石化了。
陈猛的嘴巴张成了“o”型,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团座……您没发烧说胡话吧?扎卡都说了这玩意儿有毒!”
“毒不死。”
王悦桐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按我说的做,今天晚上,我请全团弟兄吃顿好的。”
尽管陈猛的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但王悦桐之前创造的“神迹”余威犹在,他只能咬着牙,把这个荒唐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大量的“烂肠草”被堆在营地中央。
王悦桐指挥士兵架起所有能找到的铁锅,甚至是用缴获的日军钢盔,装满水,将蕨菜和一把黑乎乎的草木灰一同扔进去,用大火猛煮。
扎卡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他觉得这位神使大人一定是疯了,这分明是在亲手熬制一锅能毒死大象的汤药。
半小时后,王悦桐用筷子夹起一根煮得烂熟的蕨菜,吹了吹。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施施然地将蕨菜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细细地嚼着,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味道不错,有点像香椿。”
他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陈猛。
“愣着干嘛?让弟兄们开饭!告诉他们,这玩意儿用草木灰水煮透了,毒性就没了,吃了管饱!”
士兵们将信将疑地分食了锅里的蕨菜。
那味道算不上珍馐,但确实能吃,而且吃下去之后,胃里暖洋洋的,并没有出现扎卡所说的“烂肠”反应。
扎卡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凑上前,也拿起一根尝了尝。
那熟悉的、带着微麻口感的植物,此刻竟然变得温和无害。
他看向王悦桐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救人是神术,那现在,这位神使大人是直接扭转了神灵创造的规则!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还有这个。”
王悦桐没理会他的震惊,又捡起几种气味刺鼻的植物,指挥士兵捣烂,混上湿泥和草木灰,调成一种黑乎乎的泥浆。
“涂在身上,袖口裤腿都抹严实,帐篷周围也撒一圈。”
士兵们立刻照做。
奇迹再次发生,那些烦人至极、无孔不入的蚊虫和蚂蟥,像是遇到了天敌,纷纷退避三舍,再也不敢靠近。
整个营地,瞬间清净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陈猛看着浑身涂满黑泥、正在狼吞虎咽吃着蕨菜的弟兄们,再看看一脸虔诚、恨不得给王悦桐当场磕一个的扎卡,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这位团长,到底还藏着多少匪夷所思的本事?
行军继续。
第三天,队伍正在一处山涧旁休整时,走在最前面的扎卡突然俯下身,像猎犬一样趴在地上,仔细地辨认着什么。
“团座,”他跑回来,神情凝重,“有脚印,是日本人!十二个人,刚过去不到半天。”
陈猛的心脏猛地一抽。
“团座,鬼子也摸到这里来了!我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躲?”
王悦桐正在用砂石过滤饮用水,闻言头也不抬地反问。
“往哪躲?这林子就这么大,咱们一千多号人,能藏到哪去?让他们在咱们屁股后面吊着,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抹让陈猛心底发寒的笑意。
“送上门的装备,不要白不要。传令下去,加速前进,咱们去会会这几个迷路的小朋友。”
“正面追?”陈猛大惊失色,“团座,他们是侦察兵,警觉得很,硬追上去就是一场遭遇战,咱们会吃亏的!”
“谁说要正面追了?”
王悦桐一把抢过陈猛身上的军用地图,在地上铺开。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一道与日军前进路线平行的山脊上。
“他们沿着山沟走,我们翻山脊!从他们头顶上超过去!”
王悦桐的眼睛里闪着猎食者的光。
“在这儿,”他的手指重重戳在一个狭窄的谷口,“给他们准备一个口袋!”
半小时后,部队兵分两路。
陈猛带着两个营的主力,跟着王悦桐,开始攀爬陡峭的山脊。
剩下的一个营,则在原地待命,负责制造动静,迷惑可能存在的敌人。
山脊的路远比山谷难走,但居高临下的视野,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两个小时后,王悦桐在一处断崖后举起了望远镜。
视野中,一队穿着日军军服的士兵,正排成一列,在下方的谷地中穿行。
一共十二人,装备精良,每个人都背着奇怪的测量仪器。
“他娘的,还真是十二个。”
王悦桐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通知弟兄们,准备收网了。”
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
埋伏在谷口的机枪组已经就位,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唯一的出口。
侧翼山坡上的步兵们,也拉开了枪栓,将冰冷的子弹推上膛。
那支日军侦察小队毫无察觉,一步步走进了死亡的陷阱。
当他们走到谷地最狭窄处时,王悦桐冷酷的声音响起。
“打!”
“哒哒哒哒——!”
埋伏在谷口的歪把子机枪率先怒吼,火舌瞬间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封锁了日军的退路。
山坡两侧,上百支中正步枪同时开火。
密集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割向谷底。
日军小队在第一轮打击下就倒下了一半。
剩下的几人反应极快,立刻寻找掩体还击,但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任何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战斗在不到五分钟内就结束了。
除了三个被特意留下活口的,其余日军全部被击毙。
556团这边,只有两个士兵被流弹擦伤。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伏击战。
陈猛看着硝烟未散的战场,再看看一脸平静,仿佛只是随手踩死了几只蚂蚁的王悦桐,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悦桐走到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日军军曹面前,从他身上搜出了一部电台和一份用油布包好的地图。
他展开地图,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是一份比他们手中更精密的区域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了许多奇怪的符号和等高线。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王悦桐用日语问道,流利得像是在说母语。
那军曹先是一愣,随即梗着脖子,满脸不屑。
王悦桐没再废话。
他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对准旁边另一个俘虏的膝盖。
“砰!”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丛林的寂静。
王悦桐将冒着青烟的枪口,缓缓移到军曹的额头前,声音冰冷如铁。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干什么的?”
军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死亡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的武士道精神,他用带着哭腔的日语尖叫道:“我们是……我们是陆军省直属的……地质勘探队!我们是来找……找矿的!”
“找矿?”
王悦桐的心猛地一沉,他用枪口点了点地图上一个被红笔圈起来的区域。
“这里,是什么?”
军曹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回答:“报告……报告说,那里……那里有极高品位的……稀有矿产伴生矿脉……”
王悦桐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红圈。
那个位置,与扎卡所描述的“神之泪”山谷,几乎完全重合。
他的龙兴之地,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