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外海,乌云低垂,风浪渐起。由三艘大型广船组成的官督商队“安济号”,正沿着惯常的南下航线,驶向满剌加。船队指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航海,姓陈,此刻却眉头紧锁,不时望向看似平静的海面。他接到的是密令,此行不仅是贸易,更是诱饵。船队中,确实装载了部分格物院出产的“珍品”——并非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几套精美的玻璃器皿和几架改良的望远镜,但在有心人眼中,这已足够诱人。
“陈头儿,左舷后方,发现不明帆影!”桅杆了望斗上的水手突然高声示警。
陈指挥心头一凛,举起单筒望远镜望去。只见天际线上,数个黑点正快速逼近,船型瘦长,帆装奇特,绝非商船模样。
“来了!”陈指挥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按照预定方案下令,“全队戒备!升起遇险信号旗!各船靠拢,结成防御圆阵!”
几乎是同时,潜伏在附近一片岛礁链背后的“定海二号”特混编队也收到了前方快艇发回的烟火信号。
“目标出现!数量六,大型海沧船,航向直指商队!是倭寇的船!”吴祯站在“定海二号”的舰桥上,通过望远镜确认了敌情,脸上露出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他转身对身旁一身戎装、神色冷峻的李景隆道:“提举大人,果然如您所料!”
李景隆微微点头,目光锐利如刀。他此次亲自随舰出征,既是为确保新式战舰首战必胜,也是要向所有人展示他扞卫海疆的决心。“传令!各舰熄灭火膛,降半帆,借助岛礁隐蔽接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炮!我们要打它个措手不及!”
“定海二号”庞大的身躯在蒸汽机低沉的轰鸣声中,开始缓缓移动,两艘“巡防快舰”如同护卫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滑入波涛之中。
海面上,“安济号”商队已与来袭的敌船接战。六艘倭寇船凭借速度优势,迅速包围了商队,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更有悍不畏死的倭寇试图抛钩接舷。陈指挥指挥水手们用弓弩、火铳还击,但敌众我寡,形势岌岌可危。一艘广船的船帆已被火箭点燃,浓烟滚滚。
“哈哈哈!明国的肥羊!放下货物,饶你们不死!”倭寇头船上,一个身着斑驳胴丸(日本盔甲)、满脸横肉的头目操着生硬的汉语,得意地叫嚣。他们显然认为胜券在握。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如同晴天霹雳,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声!一枚灼热的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从倭寇头船侧后方不足一里的岛礁后射出,精准地砸在了其水线附近!
木屑纷飞,船体剧震!那倭寇头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惊骇:“什么声音?!哪里打炮?!”
不等他反应过来,“定海二号”那庞大的、喷吐着黑烟的钢铁身躯,已如同从深海跃出的巨兽,冲破薄雾,显现在倭寇船队的侧后方!两侧明轮奋力划水,速度竟比满帆的敌船还快!更令人胆寒的是,其侧舷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正缓缓调整,对准了他们!
“是……是明国的妖船!!”有见识的倭寇发出绝望的尖叫。他们听说过这种不靠风帆的怪船,却从未想过其威力如此恐怖,速度如此之快!
“自由射击!目标,敌船桅杆、舵楼!打瘫他们!”李景隆冷静下令。
“轰!轰!轰!”“定海二号”和两艘“巡防快舰”侧舷炮火齐鸣!新式线膛炮射程远、精度高,第一轮齐射,就有两艘倭寇船的主桅被打断,船速骤降,另一艘的舵楼被击中,失去控制,在海面上打转。
倭寇船队顿时大乱。他们惯用的接舷跳帮战术,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成了笑话。试图转向逃离,却发现那喷火的铁船速度惊人,无论怎么转向,都能迅速抢占有利攻击位置。
“定海二号”甚至不再满足于远程炮击,它开足马力,径直冲向那艘最大的倭寇头船!庞大的钢铁船首如同重锤,狠狠撞在了敌船腰部!
“咔嚓!”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响起,倭寇头船几乎被拦腰撞断,海水疯狂涌入。
“跳帮!缴械不杀!”吴祯亲自率领海军陆战队员,跃上残存的敌船,与负隅顽抗的倭寇展开白刃战。这些海军学员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装备精良,很快便将顽敌清除。
剩下的倭寇船见头船瞬间被毁,魂飞魄散,纷纷挂起白旗投降。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六艘来袭倭寇船,两沉一重伤,三艘被俘,倭寇死伤惨重,被俘者近百人。
李景隆登上那艘被俘的倭寇头船,在船舱内,发现了重要物证——几封用汉字书写,但夹杂着特殊暗语的密信,以及几件明显带有大明军中制式标记的兵器!虽然信上未有落款,但那标记,经随军的工部官员辨认,与永昌侯蓝玉麾下某一卫所装备的兵器标记完全吻合!
“好!好一个里通外国!”李景隆握着那几封密信,眼中寒光四射。蓝玉,果然是你!
“提举大人,这些俘虏……”吴祯请示道。
“严加看管,分开审讯!务必将他们的老巢、与何人勾结,全部撬出来!”李景隆冷声道,“将这些物证,连同俘虏,立刻押解回京!本官要亲自向陛下禀报!”
数日后,捷报与俘获的倭寇、物证一同被快马送入南京。消息传开,朝野震动!李景隆以新式海军,以近乎零伤亡的代价,全歼来犯之敌,更缴获了通敌的铁证!这不仅是军事上的巨大胜利,更是政治上的致命一击!
金殿之上,朱元璋看着跪在御阶下的李景隆,以及摆放在殿中的倭寇兵器和那些密信,脸色阴沉得可怕。蓝玉跪在一旁,面如死灰,冷汗浸透了朝服。
“永昌侯,”朱元璋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冰,“这些兵器,作何解释?这些倭寇,为何对你的标记如此熟悉?”
“陛……陛下!臣冤枉!”蓝玉磕头如捣蒜,“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栽赃?”朱元璋猛地将一封密信掷到蓝玉面前,“这信上约定的接头暗号、时间地点,与你府上管事近日行踪完全吻合!你还有何话说?!”
铁证如山!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蓝玉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勾结倭寇,袭击官船!
“蓝玉!你辜负圣恩,结党营私,里通外国,罪不容诛!”朱元璋勃然暴怒,“来人!剥去他的冠带,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
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蓝玉拖了下去。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永昌侯,就此轰然倒塌。
“李景隆!”朱元璋目光转向李景隆,语气缓和了些,“你临机决断,率军破敌,扬我国威,肃清海疆,有功于社稷!朕心甚慰!着即擢升你为太子少保,仍兼格物院使、市舶提举,总理海军事务!所有参战将士,论功行赏!”
“臣,谢陛下隆恩!此战全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李景隆恭敬叩首。他知道,扳倒蓝玉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消化这场胜利带来的政治红利,并进一步推进他的工业与海洋大业。
经此一役,李景隆的声望如日中天。新式海军的威力得到验证,海疆为之一清。朝中反对开海的声音几乎销声匿迹。而李景隆,在解决了外部威胁和内部最大的政敌后,终于可以更加专注于他真正的目标——将那工业的星火,燃成燎原之势,并开始着手解决那件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事:太子朱标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