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玄勾起嘴角,没有搭理孔康,自顾自站在了二人面前。
他在等一个人来。
少顷,程兴怀按耐不住,抬起头,怒视齐知玄,厉声道:“特么的,你不就是想要钱么,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齐知玄低头俯视程兴怀,冰冷的目光透出森森寒意。
那是杀过人的眼神。
程兴怀被看得心里莫名发毛,下意识的低下头,眼神退缩避开,但随即又一阵羞恼,重新抬起头。
然而。
齐知玄已经偏过头,看向甲板入口处。
一道身影现身,气势汹汹。
程兴怀定睛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害怕的表情,深深低下头。
他爹程启东来了!
程启东冷着脸,脸上压抑着无尽怒火,恨铁不成钢那种。
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走过来,一言不发,举起鞭子就打。
啪啪啪!
程兴怀满地打滚,连连哀嚎。
孔康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齐知玄束手而立,没有劝阻,视若无睹。
直到程兴怀身上多出了三十道血痕,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程舵主息怒,萧花魁请您入内喝杯早茶。”
程启东收了鞭子,深深看了眼齐知玄,沉声道:“不必了。孽子有眼无珠,我这个当爹的,哪还有脸面喝萧姑娘的早茶。”
说着,他掏出了一砸宝钞递过来,“这是五万泥钞,权当是我的赔礼,希望萧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孽子这次。我一定对孽子严加管教,保证绝无下次。”
齐知玄收下了钱,转身走进内殿。
萧馀香是夜猫子,从不喜欢早起,但外面动静那么大,她早就被吵醒了,正斜躺着,赖床不起。
“姐姐,程启东舵主掏了五万泥钞作为赔礼。”
齐知玄把钱放在了床边。
萧馀香打个哈欠,抽出三张宝钞,递给了齐知玄,睡眼惺忪道:“这是赔给你的,其馀的钱还回去吧。”
齐知玄心头了然,很快走出来,把钱还给了程启东。
见状,程启东没有多说什么,收下钱,带走了程兴怀和孔康。
程兴怀一边走一边回头,双眼死死盯着齐知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仿佛恨不得把齐知玄大卸八块。
齐知玄无语摇头。
他和程兴怀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程兴怀果然是一点教训不长,既如此,休怪我无情了。
齐知玄一直奉行的做人准则是保持专注,努力变强。
变强才是王道!
只要别人不阻碍他变强,哪怕对方是万恶的采花贼,他也装作不知道。
心无旁骛,不受干扰。
但反之
齐知玄转身进入自己的偏殿,坐在桌子前,拿起笔,在一张长条纸上写下一行字,再卷起纸条,收进袖子里。
随后,他吃了早饭,离开花船,前往赤火武馆。
正走着,迎面遇上那位羊胡须管事。
他叫邱修文,原本是祝怀玉的心腹。
祝怀玉死后,邱修文失去了靠山。
而董如风似乎也不信任邱修文,没有重用他,只是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
“哎呦,这不是大虎兄弟么。”
邱修文热情地打招呼,他现在失了势,没了权威,对谁都是客客气气。
齐知玄心中起疑,感觉他和邱修文不是偶遇,面不改色地点头哈腰,赔笑道:“邱管事,吃过早饭没?”
“刚吃过。”
邱修文点点头,没有绕弯子,直言道:“兄弟,听说你这边出了点状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齐知玄略一沉吟,拉着邱修文走到旁边,轻声道:“程兴怀昨夜跑到花船上闹事,与我发生点冲突,又言语冒犯了萧花魁,之后我代萧花魁去向董帮主告状,导致程兴怀被罚跪了一夜。”
“程兴怀,程启东的儿子!”
邱修文目光微闪,啧啧两声,缓慢说道:“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程启东是董帮主身边的大红人,程兴怀不但是程启东的独子,还是董帮主的义子,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道。
据我了解,程兴怀小肚鸡肠,暇眦必报,他或许得罪不起萧花魁,但他未必会放过你。”
“义子?”
齐知玄脸色变了变,露出惊慌之色,情急道:“邱管事,我人微言轻,谁都得罪不起,可事已至此,您看?”
邱修文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此事说难不难,就看你胆子大不大了。”
齐知玄犹尤豫豫道:“请邱管事教我。”
邱修文认真道:“祝怀玉猝然离世,董帮主仓促接手,他没有足够的根基,又任人唯亲,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实话告诉你,程氏父子俩狗仗人势,肆意妄为,一堆黑料。”
齐知玄恍然大悟,咂舌道:“莫非,你手里有他们父子的黑料?”
邱修文嘿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快速说道:“这是近两个月程氏父子贪污的罪证,他们做假帐,盗窃顾客的货物,捞了不少钱。”
齐知玄愕然道:“你怎么发现的?”
邱修文从容一笑,得意道:“兄弟你忘了,我可是帐房出身,无论什么帐目,经过我的眼底扫上一扫,再无秘密可言。”
齐知玄当即竖起大拇指,又问道:“我拿着这个黑料,能做什么呢?”
邱修文指引道:“你和程氏父子已经结仇,他们迟早会弄死你,不如你先下手为强,举报他们贪污。”
齐知玄面露迟疑之色,有些胆小怕事的样子。
邱修文立刻补充了句:“兄弟,眼下只有把事情闹大,你才有活命的机会。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之后就看你自己选择了。”
齐知玄抿了抿嘴唇,一咬牙道:“我豁出去了。”
“好!”
邱修文大喜过望,拍了拍齐知玄的肩膀,以示鼓励。
二人分别。
齐知玄目送邱修文走远,费解道:“邱修文想要借我之手,把程启东拉下马,图个什么?”
“借刀杀人,借到我头上来了。”
“恩,平时装傻充愣果然是有好处的,邱修文分明是小瞧我了,他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蛊惑得了我。”
齐知玄收起帐目,仍然不改路线,去了赤火武馆。
一上午很快过去。
晌午时分,齐知玄悄悄离开武馆,一路穿街过巷,再三确认没人跟踪之后,这才来到赵氏府邸。
稍等片刻,他见到了赵玲胧。
“有事?”
白衣如雪的赵玲胧眸光流转,有些好奇地看着齐知玄,似乎在等待什么惊喜。
齐知玄掏出帐目递过去,将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事无巨细。
“这么说,邱修文是想借你的手搞点事咯。”赵玲胧呵呵笑了声。
齐知玄略默,慎重的问道:“公子,小人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赵玲胧笑道:“可以确定,邱修文是有问题的,但不确定他属于哪一方势力。
嗯,漕帮大乱初定,几大豪强家族都不希望漕帮再出现动荡,所以邱修文一定不是我们的人。”
“另外,程启东人品厚重,义薄云天,他应该不会贪污。”
“也就是说,有人在围猎程兴怀,利用程兴怀贪污,再把这盆脏水泼在他爹程启东身上。”
听了这话,齐知玄叹道:“对方非常成功,程兴怀已经堕落了。”
赵玲胧愣了下,讶异道:“除了贪污,程兴怀还做了什么坏事?”
齐知玄缓缓道:“城内接连发生采花案件,此事极有可能与程兴怀有关。”
赵玲胧怔了怔,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漠然道:“若真是这样,那程氏父子便没救了,无用的棋子该舍弃就要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