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拥抱和互相打气后,安格斯和奥米尼斯调整好状态,朝着墓穴更深处走去。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石室,墙壁上刻着模糊的古老浮雕。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安。
塞巴斯蒂安背对着他们,站在石室中央。他垂着头,深褐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黯淡。
他手中紧握着那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多边体——能够操纵阴尸的斯莱特林的遗物。
而周围,安静地站立着四五具阴尸,它们没有像外面那些一样攻击,只是像沉默的守卫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窝对着入口方向
“塞巴斯!”奥米尼斯急切地喊道,声音在石室里带着回音,“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甚至连肩膀都没有动一下。
奥米尼斯担心极了,下意识就想上前,但安格斯伸手牢牢拦住了他,同时凝视着塞巴斯蒂安的背影,眉头微蹙。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之前吞噬并学习了伊西多拉的魔法,又或许是他天生对情绪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知力——尽管他通常选择忽略那些与他无关的情绪波动,但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是例外。
此刻,他从塞巴斯蒂安身上感受到的情感非常复杂,不是现在可能会出现的希冀、满足或者悲伤。而是一种混合了麻木、空洞以及某种……冰冷的复杂情绪。这感觉很不对劲。他不能让奥米尼斯贸然靠近。
“塞巴,”安格斯开口,声音比奥米尼斯冷静得多,“你还好吗?听到我的声音就回一句话。我们两个都很担心你。”
塞巴斯蒂安依然沉默着,只有他手中的多边体遗物幽光流转。
奥米尼斯更急了,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朝着塞巴斯蒂安的背影喊道:“塞巴斯蒂安!放下你手里的斯莱特林遗物!把伊西多拉的笔记也放下!那东西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好吗?”
听到这话,塞巴斯蒂安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终于缓缓开口,夹杂着讽刺的语调,声音有些沙哑:
“伊西多拉的笔记?”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我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们以为我特意跑到费德罗特的墓穴来,”他目光在安格斯和奥米尼斯脸上扫过,“是为了研究那个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女人的笔记?”
塞巴斯蒂安顿了顿,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你们就算对我不信任,也不应该不信任到这种地步吧?我都说了,我只是回家一趟,回我们在克罗夫特的家,去看看有没有我父母留下的东西。”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我找到了。”
奥米尼斯立刻反驳,指出了最明显的矛盾:“那你为什么没有在克罗夫特,而是在费德罗特呢?甚至还是这么个地方!”
塞巴斯蒂安面对质问,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发现,从我父亲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了一部分线索指向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仅此而已。”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小物件,周围的阴尸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调整了姿态。“看,这就是线索指向的东西。”他特意对着奥米尼斯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证明他话语的真实性。
安格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塞巴斯蒂安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理,但他身上那种古怪气息让安格斯无法轻易相信。
“那你找到了什么东西?”现在可以说是多说废话没什么好处,所以安格斯直接问了,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过塞巴斯蒂安手中的遗物和他身后石台上隐约可见的旧笔记本。
塞巴斯蒂安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得意神情。“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他朝着安格斯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晃了晃手中那个给奥米尼斯展示过的东西——一个外表花里胡哨、颜色扎眼、造型也十分丑陋的小瓶子挂坠。
“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刻意的轻快,“我想,你应该对这类东西非常熟悉吧,安格斯?”
安格斯确实看到了那个品味堪忧的小瓶子,但他立刻移开了视线,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石台上那本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皮质封面已经磨损的旧笔记本。
而奥米尼斯趁机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就是那本笔记本!我之前跟你说的,字迹根本不像萨鲁夫妇的,而且它的年代看起来要古老得多。”
安格斯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也就是说,这本日记本身就是一个老古董,绝不可能是塞巴斯蒂安父母留下的。虽然按照时间来说,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在这会儿也算是老古董了……不过有点跑偏了。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笔记本:“除了那个,看来你之前找到了一本老古董日记?上面写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塞巴斯蒂安没有立刻回答关于笔记本的问题。他盯着安格斯,突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安格斯,我还以为……你会一个人过来呢。”
安格斯顿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听起来格外真诚、甚至带了点无辜的语气回答:“出来探望共同的朋友,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到场呢,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地说:“那也太失礼了。”
塞巴斯蒂安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他继续追问,像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试探:“那你觉得,我今天特意引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谈什么事情?”
站在一旁的奥米尼斯听着这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焦急有更多的困惑。他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忍不住在心里呐喊,求你们别打哑谜了,他真的听不懂!
而那个显然听懂了塞巴斯蒂安潜台词的安格斯,却选择了装傻。他移开视线,抿着嘴,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不想回答”的样子。
塞巴斯蒂安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了,他像是被这种回避彻底激怒,猛地提高声音喊道:“回答我的问题!”
随着他的愤怒,周围那几具原本静止的阴尸突然动了起来,僵硬地转向安格斯和奥米尼斯,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形成了包围的姿态。朝着安格斯和奥米尼斯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安格斯反而笑了,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塞巴,”他语气平稳,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你不会觉得我会害怕或者恶心这些东西吧?
“你在前面设置那么多我们不熟悉的路障,不正是算准了我们能解决掉那些阴尸和蜘蛛,然后‘平平安安’地到达你面前吗?”
他说着,主动上前一步,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还有些发懵的奥米尼斯护在自己身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严肃,目光直直地刺向塞巴斯蒂安。
“首先,让它们退回去,其次,告诉我,塞巴斯蒂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压力,“给你这个东西的人是谁?给你这本日记的人,又是谁?”
他紧紧盯着塞巴斯蒂安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别再说什么日记是在克罗夫特家里找到的,瓶子是在费德罗特找到的鬼话。告诉我实话,是不迪尔梅德把他们交给了你,还是说,是你自己……找到了它们,或者说,是它们……找上了你?”
“你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愤怒,“我就是在克罗夫特的家里找到了那本日记,然后一直在研究它,等我破解了里面的暗语,发现它指向费德罗特,所以我就来了。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安格斯看着他,眼神里的审视丝毫未减,声音冰冷,“你还是不要扯瞎话了,塞巴斯蒂安。根据你现在的情绪波动来看,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这句话是真实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塞巴斯蒂安话语下翻涌的激烈情绪,当然,表面上也够激动的了,那就更不可能相信了。
“我扯瞎话?”塞巴斯蒂安像是被点燃了引线,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与安格斯脸对着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控诉,
“我说瞎话?说瞎话谁能比得过你啊,你说是吧?把那么多事情瞒了我们那么多年,差一点,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你骗过去,完全忘记你曾经做过什么‘好事’了。”
安格斯眼神骤然锐利,他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向后闪去,身体化作一道白光,瞬间退到了墓室的入口处。当他身形重新凝聚时,他的右手已经举起,而手中握着的,正是塞巴斯蒂安刚才还在把玩的那个花里胡哨的小瓶子。
塞巴斯蒂安猛地一惊,手下意识地摸向原本放瓶子的地方,落空了。他脸上瞬间涌上怒气:“安格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偷东西的习惯?!”
安格斯将瓶子稳稳握在掌心,有点无辜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词夺理:“偷?这怎么能算偷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不过是‘借’来看看而已。”。
“最好的朋友?”塞巴斯蒂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露出一个苦笑,“你真的……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吗?安格斯?”
安格斯被他这直戳心窝子的愤怒质问弄得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瓶子,准备随口应付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惊奇地发现,瓶子里并不是空空如也。那里面装着清澈的液体,而液体中,竟然缓缓萦绕着,盘旋着几缕美丽而纤细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丝线,在水中互相纠缠环绕。
安格斯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猛地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
“记忆瓶?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塞巴斯蒂安迎着他震惊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重复了他之前说过,却没人相信的话:
“我刚刚说了,费德罗特。所罗门的家,我原本其实只是看到了我和妹妹的合照。”
这下,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安格斯心里急剧膨胀,他几乎能猜到瓶子里封存的是怎样的记忆。一种比面对任何黑暗魔法或强大敌人都要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他皱紧眉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盯着塞巴斯蒂安问道:“你看了里面的内容吗?”
塞巴斯蒂安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清晰地回答:“看过了。”
奥米尼斯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担忧地来回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内容?什么东西看过了?”
塞巴斯蒂安对他露出一个带着苦涩和某种解脱的微笑:“奥米,安格斯以后……大概没有什么事能够威胁到我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安格斯,声音低沉下去,“虽然我也有错……但是,朋友的背叛,往往更难接受,是不是?”
奥米尼斯完全被弄糊涂了,他试图缓和气氛:“一切都好说,塞巴。要不你们再好好谈谈?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塞巴斯蒂安嗤笑一声,打断了他。他紧紧盯着安格斯,语气带着一种逼迫:“安格斯,那你告诉他。你做了什么。从头到尾,把那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塞巴斯蒂安这副模样,安格斯内心那股不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傲慢自大,它们又占据了上风。
安格斯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用一种异常轻松的口吻开口道:
“好吧,我承认。我算计了你,利用了你。”他甚至还耸了耸肩,“但那是为了你……”
“闭嘴!”塞巴斯蒂安猛地打断他,脸上浮现出厌恶,“我讨厌这种‘为了你好’的恶心的说法!”
安格斯被他打断,也不生气,反而直视着塞巴斯蒂安的眼睛,语气变得危险而充满挑衅:“那你敢保证吗,塞巴斯蒂安?”
他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你敢保证如果没有我这个‘恶心’的人在旁边推波助澜,你就真的不会杀死所罗门吗?你内心深处,难道不是早就想那么做了?或者说,我有一丁点的语言引导吗?引导你杀了他?”
奥米尼斯听到这里,瞳孔猛地收缩,他瞬间明白了他们在谈论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格斯,脸色变得苍白。
安格斯感受到奥米尼斯的目光,却满不在乎地对他耸了耸肩,语气甚至带着点戏谑:“别这么看着我,奥米。被你这张漂亮脸蛋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的负罪感可就要变得更严重了呢。”
他好像忽然觉得有趣,像是被某种念头驱动着,转向塞巴斯蒂安,主动靠近了一步,脸上带着一种莫名诡异的微笑。
他直视着塞巴斯蒂安剧烈波动的眼睛,清晰地说道:
“那既然都谈到负罪感了,我们目前讨论的又是同一件事,那负的是什么罪,负了多少罪,也都无所谓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塞巴斯蒂安紧绷的神情,然后再次向前一步,这次几乎鼻尖贴鼻尖。
安格斯直视着塞巴斯蒂安那双写着受伤的眼睛,声音清晰又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要杀了安妮的。”
塞巴斯蒂安身体猛地一僵,他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几乎贴在他面前的安格斯。
安格斯被推得向后一个趔趄,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墓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看,”他抬起眼,看着因愤怒而浑身紧绷的塞巴斯蒂安,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了然,“就像现在这样。我当年就是知道,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会做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紧锁在塞巴斯蒂安脸上。“我知道你研究黑魔法,大部分原因根本不是为了你妹妹。但尽管这样,你也不会允许她死去,因为你心底还是爱着她的,不是吗?”
安格斯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眼神冷了几分。“特别是当我们找到伊西多拉三联画的线索时,你拿着她来‘道德绑架’我的时候。”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让我来猜猜……无非两种可能。要么,你是真的想让我学那种魔法去救她。要么,你只是自己对伊西多拉的魔法好奇,想找个由头研究。”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锐利的边缘:“但不管是哪一种,对我而言,我都会把它看做是最糟糕的那种——你太看重安妮了。”。”
塞巴斯蒂安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而一旁的奥米尼斯听着这冷酷的分析,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
安格斯好像没有看到两个人的反应,继续用他那清晰又残忍的逻辑剖析着:“她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目的,会阻碍你和我前进的道路。那么我会杀了她吗?我不会。首先你会恨我。其次,或许她死了会更麻烦,毕竟你太脆弱了,我亲爱的塞巴斯。”
塞巴斯蒂安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安格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塞巴斯蒂安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塞巴斯蒂安的脸颊,动作温柔,但声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
“你太脆弱了。你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能让你自己心安理得去研究黑魔法的借口。所以她不能死。”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那么,她需要离开。彻底地,从你的世界里离开。”
奥米尼斯站在一旁,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着,终于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所以……所罗门?”
“没错,就是所罗门。”安格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承认了。与此同时,他将双手按在塞巴斯蒂安肩上,脸上甚至还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讨厌他。我知道他会是我和你前进道路上最碍事、最让人恶心的一块石头,一块必须踢开的顽石。他必须死,他只能死。但是同样的,我会杀了他吗?我不会,因为他不能死在我手里。”
安格斯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要将这残酷的结论按进塞巴斯蒂安的骨头里,微笑着说出最残忍的安排:
“他只能被你杀死,塞巴斯蒂安。他必须死在你的手里。这样,那个愚蠢的、把所罗门当做可靠亲人的可怜姑娘——你的妹妹安妮——就会恨你,会彻底离开你,再也不会成为你的‘牵绊’。”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轻描淡写,却揭露了更深层的利用,“而我,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学会’你所有的不可饶恕咒。一举多得,不是吗?”
塞巴斯蒂安猛地甩开安格斯的手,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后退一步,他死死盯着安格斯,声音颤抖:
“所以……这就是你之后,一次又一次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安妮解释的理由吗?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难过,“那安妮后来留给我的那封诀别信——上面写满了对我的失望和决绝,让我再也找不到她——那也是你……”
安格斯听到这里,眉头微微挑起。这次,他没有把话说绝,反而给出了一个看似坦诚的回答:
“如果我说,那封信不是我伪造的,你信吗?”他甚至主动提出了证明方法,“不信的话,我可以当场喝下吐真剂。”反正也不会真的喝。
塞巴斯蒂安死死盯着安格斯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最后一丝欺骗的痕迹。几秒钟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信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一个已经把所有最糟糕的实话都说出来的人……确实没必要在这一点上撒谎了。”
墓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真相如同最浓重的墨汁,彻底染黑了过往的一切,将信任击得粉碎。
奥米尼斯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几分钟后,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墓室里只剩下安格斯和奥米尼斯。塞巴斯蒂安暂时离开了,带着满腔的愤怒、痛苦和那个揭示了一切真相的记忆瓶——他需要静静。
奥米尼斯坐在了冰冷的石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出声音,那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接受的崩溃: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重复问道,好像这样就能改变答案,“那些事情……你算计他,利用他,甚至……那些念头……都是真的?”
安格斯看着他蜷缩的身影,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奥米尼斯此刻看不见他,便开口回答,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显得异常清晰:“都是真的。”
奥米尼斯仍然捂着脸,像是无法面对这个现实。又过了漫长的片刻,他像是突然被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击中,猛地抬起头,终于看向安格斯的方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也利用我了,对吗?如果那个时候……如果你那个时候真的想……想把塞巴斯蒂安送进阿兹卡班,如果……那样的话,你完全可以……”
安格斯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奥米尼斯冰凉且微微发抖的手。他的手握得很紧,试图传递一点温暖。
“但是我没有。”安格斯的声音很平静,他甚至轻轻笑了笑,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看,我还没有邪恶到那种程度,对吧?”
他顿了顿,将奥米尼斯的手握得更紧,语气变得认真,“我以为我说了那么多,你能理解一点。我做的那些,确实是为了塞巴斯蒂安能……更专注,更‘自由’地走上我们选择的道路。当然,我知道,从你的视角来看,这根本无法接受,因为你很善良……”
奥米尼斯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为了反驳,更像是无法理清混乱的思绪。“我只是……我只是……”他语无伦次,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冲垮了他的理智,“想不明白……”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勉强找回了一点力气,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哀求:“你可以不告诉他的……你可以瞒着他的。就像……就像我们当初一起瞒着那件事,关于……关于塞巴斯蒂安杀了人的那件事一样。”
提到那件共同的秘密,奥米尼斯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现在这样对塞巴斯蒂安太痛苦了……特别是……他能够理解你,他一定能理解你,他该死的甚至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更痛苦……”
安格斯看着奥米尼斯充满痛苦的脸,没有回避,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不一样。奥米,和我们那件事不一样。”
他耐心地,几乎是引导般地解释:“你想想看,如果当时是魔法部的傲罗亲眼看到他杀了人,证据确凿,我们要怎么瞒?除非把目击的傲罗也杀了灭口,否则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而现在,”他继续道,目光锐利,“他亲眼看到了‘证据’——那个记忆瓶,他至少知道了最关键的部分。如果我继续否认,继续隐瞒,当他从别的渠道证实了这一切,他会更痛苦,更愤怒,会觉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现在我说了,他至少……多了一个可以试着去‘理解’我背后逻辑的选项,哪怕这理解本身让他备受煎熬。”
他停顿了一下,握着奥米尼斯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变得更加温柔:“而你……奥米,你也不想让塞巴斯蒂安死,对吧?你希望他活着,哪怕他恨我,也比消失要好。当然了,”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我肯定不会让他死的,我保证。”
奥米尼斯听着他的话,重重地、疲惫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像是承载了所有的无奈和悲伤。“可是现在……我们没办法把他带回家了。他不会相信……不会相信你了。”
安格斯却松开了他的手,转而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这个几乎被击垮的好友。奥米尼斯僵硬了一下,随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将额头抵在安格斯的肩膀上。
他听到安格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旧那么平稳,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相信的温柔和:
“那不一定。”安格斯轻声说,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一定会回去的,一定会。”
那么现在,对安格斯而言重点其实不是这个。
他需要找一个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