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七点过五分,地窖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格斯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炉火光,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什么东西烧焦后又混了薄荷的古怪气味。
弗雷德和乔治在门外对视一眼,默契地整理了一下其实根本没必要整理的袍子(乔治甚至试图把一绺翘起的红发压下去,但失败了),然后由弗雷德抬手,用指节敲了敲厚重的木门。
“进来。”安格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门被推开,弗雷德和乔治带着一阵微风和某种混合了蜂蜜公爵糖果与微弱火药味(大概是新产品试验残留)的气息挤了进来。
他们今天穿着相对“正经”的深色长袍,但领口露出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标志性橙红色衬衫,以及脸上那种“我们在努力扮演严肃好学青年”却依旧藏不住狡黠光芒的表情出卖了他们。
办公室内比他们记忆中的更……“充实”。光线是柔和的暖黄色,依旧有着一面墙高耸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书籍、羊皮纸卷、稀奇古怪的魔法器物和植物标本。
而另一面墙边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摊开着羊皮纸、羽毛笔、几个正在缓慢旋转的星象仪模型,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古代如尼文石板拓片的东西。
安格斯坐在一张堆着几摞论文和书籍的大橡木书桌后面,没有穿教授长袍,只是一件浅灰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
他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似乎正在批改什么。看到他们,他放下笔,靠进椅背里。
“挺准时。”他说,示意了一下书桌对面两把看起来还算舒服的扶手椅,“坐。要喝点什么吗?茶?南瓜汁?或者我这儿还有点从蜂蜜公爵顺来的、据说能让人思维‘格外清晰’的柠檬汽水——不过我不保证喝了之后你的头发不会变成亮橙色。”
“呃,不用了教授,谢谢。”弗雷德和乔治连忙摆手,在椅子上坐下,姿态难得地有点拘谨。他们快速扫视了一眼房间,没看到预想中的、塞巴斯蒂安可能留下的“地牢秘密”痕迹,稍稍有点失望,但注意力很快被安格斯本人吸引。
他看起来……比周一在教室刚下课时,似乎更疲惫了一点。眼底有淡淡的阴影,脸色在炉火映照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他坐姿放松,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惯常的平静,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在认真对待这次会面,还是仅仅在履行一个约定。
“晚上好,教授!”弗雷德率先开口,语气轻快,“希望没打扰您重要的……研究?”他故意拖长了“研究”两个字。
乔治则更直接,“我们是不是该说……‘探险愉快’?”他眨眨眼。
安格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接他们的话茬,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周一你们提到的那个……《非典型实战技巧与防御性娱乐指南》构思,具体想了解哪方面的‘趋势’和‘窍门’?我记得你们对‘施法习惯’和‘思维盲区’特别感兴趣。”
他语气很平淡,但嘴角好像上扬了一个小数点。
弗雷德和乔治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a(直接请教)看来得先放放,教授显然心情不错,可以闲聊。
“啊,那个,”乔治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换上一种罕见的“忧心忡忡”的表情,“教授,其实吧,我们这两天越想越觉得,现在魔法界这情况……啧,不太妙啊。”
“可不是嘛,”弗雷德立刻接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外面有‘神秘人’和他那群食死徒张牙舞爪,学校里……咳,虽然学校很安全,但总有些……‘怪事’的传闻,对吧?我们也是霍格沃茨毕业的,总得为学弟学妹们、还有那些可能没什么……呃,实战经验的普通巫师考虑考虑。”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安格斯的反应,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安格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示意他们继续。
乔治见安格斯没反驳“怪事”的说法,胆子大了一点:“所以啊,教授,您难道不觉得,我们这个《指南》的构想,现在特别有搞头吗?不,不只是搞头,简直是……责任重大!”
弗雷德猛点头,语气更加“诚恳”:“想想看,如果能用一些巧妙、有趣又容易上手的小技巧、小工具,帮助那些可能魔力平平、或者一紧张就把咒语忘到脑后的人,在这种……嗯,危险的情况下,多一点自保的机会,拖延一点时间,甚至创造一点逃生的可能……这怎么不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呢?”
他们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光,不断试图从安格斯的眼神、动作中捕捉信息。
安格斯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双胞胎说完,他才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责任重大……有意义……”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灰蓝色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两人脸上,目光平静,却像是能穿透他们精心准备的说辞。
“听起来,你们突然找到了比‘商业帝国’更崇高的使命感。”安格斯语气平淡,“是因为最近听说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让你们对‘危险’和‘帮助他人’有了如此切身的体会?”
问题问得很随意,但那双眼睛却专注地看着他们。
双胞胎又对视了一眼。这次是弗雷德开口,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试探:“教授,周一的时候……萨鲁教授那么急吼吼地找您,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我们当时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为了决斗俱乐部选新靶子这种小事。”
安格斯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羽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随意划了两道,像是在思考。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只有壁炉火焰的噼啪声。
“塞巴斯蒂安……”安格斯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叙述事实的平稳,“他在地牢那边,发现了一些……可能与近期城堡里偶尔出现的‘异常状况’有关的痕迹。一些残留的魔法印记,需要进一步分析。”
果然,弗雷德和乔治的眼睛瞬间亮了不止一个度,那光芒里充满了“果然如此”和“挖到宝了”的兴奋。
“哦!‘异常状况’!”乔治立刻接话,语气夸张但充满兴趣,“是不是跟那些神出鬼没、黑乎乎、喜欢偷袭人的影子有关?”
弗雷德紧接着,身体更加前倾,脸上的商业表情几乎绷不住了,换上了纯粹的热切:“教授!既然您和萨鲁教授在研究这个……那从专业角度,以您丰富的经验和智慧来看——”
“所以,”安格斯慢悠悠地说“你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真正想问的,其实就是好奇周一他打断我们时,提到的‘地牢’和‘进展’吧?你们想知道,我们是不是找到了对付那些‘怪事’的方法?然后,看看能不能把这些‘方法’,变成你们《指南》里,或者你们笑话店新产品中的‘卖点’?”
被直接点破心思,弗雷德和乔治脸上的“忧心忡忡”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混合着尴尬和“被您看穿了但我们就这德行”的嬉皮笑脸。
“教授,您看您这话说的……”弗雷德试图狡辩。
“我们这也是为了广大的……”
“为了广大消费者的生命安全着想,顺便开拓一下蓝海市场。”安格斯替他们把话说完,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算不得笑意的弧度,“行了,不用解释。你们的商业嗅觉一向敏锐。”
他没有否认“影子”的说法,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弗雷德和乔治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几个度。
“那么教授,”乔治迫不及待地追问,这次不再掩饰好奇,“既然您提到‘影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比如我们——想设计一些笑话产品,专门针对这种……嗯,黑乎乎的、不太好用常规咒语对付的东西,您觉得,从哪个方向入手,做成什么样的‘产品’,会最有效、最管用?我们是指,在‘防御性娱乐’的框架内,当然!”
他搓着手,像一个等待老师公布答案的优等生,只不过这个“答案”可能价值连城。
安格斯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回椅背,目光投向壁炉中跳跃的火焰,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笑话产品研发”问题。办公室安静了几秒,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从原理上推测,”安格斯放下羽毛笔,用那种上课时分析魔咒特性的语气说道,“那种‘影子’形态的黑暗存在,介于实体与能量之间,对常规魔咒有较高抗性。但它们并非无懈可击。”
“首先,极端温度变化。”他竖起一根手指,“自然元素类的咒语,比如能瞬间制造低温、冻结物体的‘寒冰冻结’,或者大范围的‘火焰熊熊’,应该能有效干扰其结构稳定性。低温可能使其行动迟滞、甚至暂时‘凝固’;高温火焰则能直接造成伤害,驱散黑暗。”
弗雷德和乔治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显然是施加了空间扩展咒的)笔记本和自动速记羽毛笔,刷刷地记录起来,脸上是如获至宝的表情。
“酷!”乔治低声说,:“寒冰……火焰……便携式急冻烟雾弹?或者……浓缩火焰胶囊?当然得是可控迷你版的……我们还有‘便携沼泽’的变体思路可以改……”
安格斯好像没听见他们的嘀咕,继续道:“其次,强光与正面能量。许多黑暗生物都厌光。持续的强光咒语或许能削弱它们。而更关键的一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是守护神咒。”
弗雷德和乔治记录的笔同时停了一下,抬起头,有些惊讶。
“守护神咒?”弗雷德确认道,“对付摄魂怪的那个?”
“原理上有共通之处。”安格斯解释道,“摄魂怪以快乐为食,散播绝望,本质是极度负面的存在。守护神咒则是召唤内心深处最坚定、最快乐的回忆,凝聚成纯粹的正面守护能量。那些‘影子’给我的感觉……同样充斥着负面情绪和黑暗意念。”
他看向双胞胎,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之前有一位傲罗就用守护神咒成功驱散了他们。”
乔治飞快地记录着,一边喃喃自语:“守护神咒……正面快乐能量……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快乐回忆……这门槛有点高啊,不适合大规模产品化……但也许可以做点‘辅助用品’?比如‘快乐记忆浓缩嗅盐’?或者‘傻瓜式守护神意念引导器’?虽然可能召不出完整的守护神,但激发一点正面能量波动应该可以……”
弗雷德则想到了更实际的方向:“那寒冰和火焰呢?教授,具体到什么程度有效?是必须像您这样的强大巫师施展的强力咒语才行,还是说……一些经过特殊处理、能模拟类似魔法效果的炼金物品或者玩笑把戏,也能起到作用?比如‘瞬间冷冻烟雾弹’或者‘持续燃烧的臭屁炸弹’?”
安格斯听着他们已经开始天马行空地构思产品,并没有打断,反而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炼金物品或魔法把戏……”他缓缓重复,“如果设计精巧,能瞬间释放足够强度的冷热能量,理论上应该能产生效果。关键在于‘瞬间’和‘强度’。普通的冰冻咒或火焰咒如果威力不足,可能只是给它们‘挠痒痒’。但若能达到类似魔咒中高级应用的水平,或者通过叠加、触发机制产生爆发性效果……”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为韦斯莱兄弟的“防御性娱乐”产品研发,指出了一个非常明确且可能利润丰厚的方向——制造能模拟特定元素魔法效果、且威力足够的“非标准”道具。
“太棒了!”弗雷德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就知道来找教授准没错!这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乔治合上笔记本,眼睛闪闪发亮:“教授,您这不仅是学术指导,简直是给我们指明了未来三年的产品研发蓝海啊!守护神概念产品、元素干扰系列……这要是做成了,绝对能大卖!而且是真的能帮到人!”
安格斯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但脸上那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似乎真切了些。
“记住,”他提醒道,语气恢复了些许教授的严肃,“这些都只是基于有限观察的理论推测。真正的战斗千变万化,依赖外物永远不如自身实力可靠。你们的‘指南’和‘产品’,可以作为一种辅助,一种启发,但绝不能让人产生错误的依赖或轻视真正的危险。”
“明白!教授!”双胞胎异口同声,这次回答得异常认真。
安格斯脸上温和的笑容更深了,“很高兴看到你们的‘事业’能找到更有意义的结合点。”他站起身,示意会面结束,“不过,记住,这些只是基于魔法原理的推测。真正的产品需要严格的测试和安全保障,尤其是涉及黑魔法防御领域。别让‘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变成‘韦斯莱魔法事故坊’。”
“放心吧教授!”两人拍着胸脯保证,虽然这保证有多少分量值得怀疑。
“还有,”安格斯目光扫过他们,“今晚讨论的内容,尤其是关于那些‘影子’弱点的推测,暂时不要外传。在得到更确切的结论之前,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让某些存在提前有所防备。”
弗雷德和乔治立刻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表情郑重:“放心,教授!商业机密,绝对守口如瓶!”虽然他们的“商业机密”概念可能比较灵活,但这次涉及安格斯的明确叮嘱和潜在的危险,他们显然知道分寸。
又讨论了一些关于如何将理论转化为具体产品创意的细节(安格斯大多只是倾听,偶尔给出一点原则性建议)后,韦斯莱兄弟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时脚步都轻快得像是要飘起来,脑子里显然已经塞满了“急冻粉”“快乐泡泡”“驱影强光棒”之类的疯狂点子。
送走兴致勃勃、脑袋里塞满新点子的韦斯莱双胞胎,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壁炉的火光在安格斯脸上跃动,映着他眼中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确实从双胞胎那些天马行空又暗含敏锐洞察的提问里得到了一些启发——关于如何将高深魔法原理“降维”成更普及的应对思路,而且如果韦斯莱兄弟的东西研究出来,那他就不用冒风险用自己的魔法对付那群东西了。
就算他们能学会古代魔法,能学会普通魔法,总不见得还能复制粘贴一堆笑话产品吧?
几乎在房门关上的同时,办公室内侧一扇与书架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走了出来。他们显然一直在隔壁的私人工作间里等着。
“看来你的‘课外辅导’挺成功,”塞巴斯蒂安抱着手臂,脸上带着点戏谑,“韦斯莱兄弟这下估计连觉都不想睡了,就想着怎么把‘寒冰冻结’和‘快乐回忆’塞进他们的臭蛋里。”
奥米尼斯则更关心实质:“他们注意到了地牢的事,虽然用‘怪事’含糊过去了。消息传得比想象中快。”
“霍格沃茨没有真正的秘密,只有延迟公开的新闻,”安格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尤其对那两位‘嗅觉’格外灵敏的企业家来说。更别说塞巴是当着他们的面把我叫走的。不过他们知道分寸,至少目前看来,兴趣点更多在‘商机’上。”
他走到书架旁,手指拂过几本厚重古籍的书脊,最终停在一本看似普通、书脊却烙着一个不起眼的金杯图案的皮面书上。
“言归正传。关于赫奇帕奇的试炼,你们有什么头绪?塞巴斯蒂安,你昨天好像信誓旦旦说‘预感会有很多惊喜’。”
塞巴斯蒂安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当然!想想看,斯莱特林留下了密室和血脉考验,拉文克劳留下了星空谜题和智慧馈赠。赫奇帕奇呢?她最看重忠诚、勤劳、公平,还有……与自然的亲和力?
“我敢打赌,她的试炼肯定不是解谜或者打架那么简单。说不定和厨房、家养小精灵、或者那些神奇的植物有关?奖品没准是失传的食谱或者能让植物瞬间生长的魔法?”
奥米尼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惊喜清单里能不能去掉‘食谱’?我们不是去野餐。”
“但他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安格斯抽出那本带有金杯印记的书,书页自动翻到某一处,上面用古代如尼文和简单素描描绘着一个被藤蔓与鲜花环绕的拱门,拱门中央隐约有光芒透出
他合上书,目光扫过两位同伴:“如果她也参与了那份‘遗产’计划,那么她的试炼,很可能与我们如何理解和使用这份‘馈赠’的力量本质有关。不仅仅是‘获得’,更是‘维系’与‘分享’。”
“听起来比对着星星摆弄金属球要……抽象。”塞巴斯蒂安挠挠头。
“也可能更直接。”奥米尼斯接口道,他微微侧头,拿出来当时从天文台的“球”上拓印出来的羊皮纸,“这是拉文克劳留下的线索,‘最丰饶之地,最质朴之心,当饥渴得到满足,土地自会展现通道’。听起来和食物、或者……感恩有关?”
塞巴斯蒂安把羊皮纸扔到桌上,揉了揉眉心:“赫奇帕奇……总不能是让我们去做一桌盛宴,然后等家养小精灵出来给好评吧?”
安格斯没理会他的吐槽,思索着:“‘最丰饶之地’……霍格沃茨厨房无疑是最丰饶的。‘最质朴之心’……赫奇帕奇学院崇尚勤劳、忠诚、公平,她的试炼很可能与‘分享’、‘感恩’或‘满足基本需求’相关。‘当饥渴得到满足’……也许不是指我们,而是指……”
他眼睛微微一亮:“家养小精灵。他们对霍格沃茨忠心耿耿,但他们的‘饥渴’是什么?不仅仅是食物,可能是……认可?尊重?虽然他们本身不在乎那些,但赫奇帕奇本人应该会在乎?”
奥米尼斯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家养小精灵是霍格沃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长久以来,他们的付出常常被视为理所当然。赫奇帕奇如果留下试炼,很可能会与这些默默奉献的劳动者联系起来。”
“那还等什么?”塞巴斯蒂安来了精神,“去厨房!正好我也饿了。”
深夜的霍格沃茨厨房依旧温暖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炖汤和清洁剂混合的温馨气味。
几十个家养小精灵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擦洗巨大的铜锅,整理餐具,为明天的早餐做准备。看到三位教授深夜到访,他们显得有些惊讶,但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恭敬地鞠躬。
“尊敬的教授们!有什么需要小精灵为您效劳的吗?”一个年纪较大、戴着印有霍格沃茨纹章茶巾的家养小精灵尖声问道,大眼睛里满是惶恐和期待。
安格斯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温和地说:“我们只是路过,想看看厨房。你们一直在为城堡默默付出,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那个老家养小精灵愣住了,随即,它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其他小精灵也纷纷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教授……教授说我们‘辛苦’……”它哽咽着,用茶巾的一角用力擦着眼睛,“这是小精灵应该做的!小精灵不辛苦!小精灵热爱霍格沃茨!”
“热爱归热爱,付出值得被看见和感谢。”奥米尼斯平静地补充道,“霍格沃茨能运转得这么好,离不开你们每一个。”
塞巴斯蒂安看着这场面,有点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怪话。他环顾着堆满食物、整洁有序的厨房,目光落在中央那张巨大的、似乎永远摆满新鲜水果和点心的长桌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几块下午从蜂蜜公爵买来的、包装完好的巧克力蛙,走到一个看起来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小精灵面前,蹲下身。
“给,”他把巧克力蛙递过去,“今天……谢谢你们的南瓜馅饼,很好吃。”
那小精灵吓得差点跳起来,拼命摆手:“不不不!小精灵不能接受巫师的礼物!这不合规矩!”
“拿着吧,”塞巴斯蒂安声音放软了些,“这是感谢。赫奇帕奇夫人如果知道你们一直以来的付出,也会希望她的学生和同事们懂得感恩,但我们需要知道一件事……”
他小声地说:“最丰饶之地,最质朴之心,当饥渴得到满足,土地自会展现通道。对吗?”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老家养小精灵颤抖着接过塞巴斯蒂安硬塞过来的巧克力蛙,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发出小小的、压抑的啜泣声。然后把巧克力蛙塞进小家养小精灵怀里。
老家养小精灵擦干眼泪,深深鞠了一躬:“教授们……请。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真的会有人能说出这个密语。在厨房的家养小精灵里,这句话传了一代又一代,直到现在…………”他抽泣着说:赫奇帕奇女士曾经说过,当真心被看见,感恩被表达,通往她小小‘沉思角’的路就会打开。”
三人对视一眼,看向小精灵指向的一面石壁。
安格斯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石壁。他没有念咒,只是将一丝极其温和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古代魔法气息,缓慢传递过去。
奇迹发生了。
被他手指拂过的石壁上,那些石块的缝隙间,忽然渗出了点点柔和的金色光芒。光芒如同融化的蜂蜜,沿着石缝流淌、汇聚,渐渐勾勒出一个门的形状。门上没有华丽的雕刻,由相互交握的双手、缠绕的常春藤和一只神情温和的獾组成的图案,在金光中浮现。
接着,一个温和的、带着包容与坚定力量的女性声音,轻声响起:
“欢迎,心存善意的探寻者。欲入此门,需答一问:何为真正的守护?是铸就永不陷落的坚城,还是赋予脆弱者以站起来的力量?”
声音消失,金黄色的门扉静静等待。
“一个问题?”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这听起来……比星星简单,但又好像更难。”
奥米尼斯沉吟:“永不陷落的坚城……听起来像是绝对强大的防御,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但‘赋予脆弱者以站起来的力量’……这更像是一种,别样的守护。”
安格斯看着那扇光门,以及门上那双交握的手,缓缓开口: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赋予脆弱者站起来的力量’。赫奇帕奇的守护,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庇护。”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和,在温暖的厨房里回荡,“她创立了赫奇帕奇学院,接纳了所有没能被接纳的学生,但她留下的真正遗产,是让每个进入这座城堡的人,都有机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无论他出身何处,天赋几何。”
“真正的守护,不在于建造一个让被保护者永远依赖的、看似安全的牢笼。而在于提供土壤、光明和雨露,在于给予信任、知识和勇气,让即便最脆弱、最曾被忽视的生命,也能凭借自身生长出抵御风雨的脊梁,获得选择自己道路的能力。”
“魔法也是如此。力量存续的意义,不在于建造一个仅供少数人使用的、坚不可摧的武器库。而在于这份力量能否成为种子,能否点亮心灵,能否在需要的时候,赋予更多人——包括那些看似‘脆弱’或‘不同’的人——保护自己、守护所爱的‘力量’。”
当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上的金黄色光芒变得温暖而辉煌。那双交握的手仿佛轻轻收紧,常春藤舒展开翠绿的光影,那只獾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与欢迎。
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不愧是我”的安格斯,张了张嘴,但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