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禁林废墟返回城堡后的第二天深夜,安格斯、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悄然登上了拉文克劳塔楼。公共休息室的入口早已安静,他们沿着螺旋楼梯继续向上,来到霍格沃茨最高的地方——天文塔。
这里比下面冷得多,夜风从没有玻璃的拱形窗洞呼啸而入,吹得人衣袍翻飞。巨大的青铜望远镜沉默地指向深蓝色的夜空,星图在脚下石板和周围墙壁上淡淡发光。空气里有一种灰尘、旧羊皮纸和冰冷金属的味道。
塔楼中央,莫名其妙矗立起一个他们从未注意过的、异常复杂的仪器。那是一个巨大的、由青铜和黄铜打造的星座仪,几乎有成人那么高,上面布满了精细的星座刻痕和可旋转的环圈。仪器此刻静止着,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当他们靠近时,星座仪厚重的基座上,几行雕刻的文字逐渐亮起了银白色的微光。
奥米尼斯俯身,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发光的刻痕,低声念出:
“智慧不藏于孤星,而在星辰的对话之中。
令执蛇者面向丰饶,令引弓者校准其箭。
当三角于南天点亮,沉默的见证者将吐露真言。”
塞巴斯蒂安抱着手臂,打量着那个大金属球:“星辰的对话……三角于南天……这听起来像是要我们摆弄这玩意儿,。‘执蛇者’、‘丰饶’、‘引弓者’……指的是星座?”,”
安格斯没说话。他绕着星座仪慢慢走了一圈,蓝色的眼睛仔细扫过上面每一个刻痕。他认出了那些星座:天龙、天鹅、天琴……他的目光在几个被镶嵌着细小蓝宝石的星点上停留下来。
“蛇夫座,”他指着其中一个,“‘执蛇者’。还有这里,室女座——‘丰饶’。这边,半人马座——‘引弓者’。大概就是这三个。”
“谜语说要在南天构成三角。”奥米尼斯回忆着星图,“然后‘令执蛇者面向丰饶’——”
“意思是调整蛇夫座,让它‘面对’室女座。”
安格斯说着,小心地转动星座仪上代表蛇夫座的黄铜环,调整着那个持蛇人形图案的方向。
手腕用力,古老的轴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黄铜环缓缓转动,上面镶嵌的蓝宝石蛇夫座星点随之移动。
他调整得很慢,很精确,直到蛇夫座那象征头部的位置,稳稳地对准了基座另一侧代表室女座的蓝宝石。
当两者位置对准的刹那,蛇夫座蓝宝石微微闪烁了一下。
“好了。‘令引弓者校准其箭’。”安格斯转向半人马座,那个引弓待射的智者形象。
塞巴斯蒂安:“那箭要对准……”
“蛇夫座手中的蛇。”奥米尼斯忽然说,他想起了密室中那些蛇形雕刻,“斯莱特林的蛇。拉文克劳的智慧之箭,瞄准斯莱特林的秘密。这很合理。”
安格斯点点头,小心地调整半人马座的方向,让那虚拟的弓箭指向蛇夫座图案中的蛇头位置。当箭头与蛇头在仪器弧面上形成一条无形的连线时,半人马座的蓝宝石也亮起了微光。
此刻,蛇夫、室女、半人马三颗蓝宝石都在微弱地闪烁,但它们之间似乎还缺少最后的联系。
“三角……”安格斯喃喃道,他仔细观察着三个星座点在仪器北天区域的位置,开始更精细地调整整个星座仪的倾斜角度和局部旋转。这不是简单地让三点成面,还需要符合星空本身的相对位置。
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在一旁屏息看着。塔顶只有金属环转动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随着安格斯最后一次小幅推动,三颗蓝宝石的闪烁忽然同步了,接着,光芒稳定下来,越来越亮。三道纤细的蓝色光丝从宝石中射出,在星座仪上方约一英尺处的虚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完美的、闪烁着星辉的等边三角形。
“三角于南天点亮……”塞巴斯蒂安低声道。
那个光芒构成的三角缓缓旋转着,中心逐渐凝聚起一团更加明亮、宛如液态星光的光球。接着,光球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束,越过他们的头顶,打在塔楼南侧一架看起来最古老、镜筒上雕刻着渡鸦纹章的黄铜望远镜上。
那架望远镜的镜身轻微震动了一下,仿佛从长眠中苏醒。
三人走向那架望远镜。安格斯俯身凑近目镜,但他看到的不是星空——镜片里流动着银白色的光芒,那是古代魔法的痕迹,浓郁而纯粹。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抽出了那根由冥想盆法器改造而成的守护者魔杖,轻轻点在望远镜的镜筒上。
杖尖接触的瞬间,一道更强烈的光芒从望远镜中迸发而出,投射在塔楼内壁上。光芒先是构成三个星座的星图——蛇夫、室女、半人马。接着,那些星点开始移动、分离,重新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单词,在墙上排列成段落。
“致后来者。
天赋是门槛,智慧是钥匙,善良是方向。
因此我们设下一个魔法,当符合条件的巫师出现,他们将继承我们的部分力量……”
“上面写了什么?”塞巴斯蒂安忍不住问。
安格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很久,直到那些如尼文的循环完整地展现了一遍。然后,他直起身,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明悟和更深思索的表情。
“是三位创始人的约定,”他缓缓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天文塔里显得格外清晰,“萨拉查·斯莱特林、罗伊娜·拉文克劳,还有……赫尔加·赫奇帕奇,共同参与了一个……‘遗产’计划。”
奥米尼斯和塞巴斯蒂安都专注地听着。
“只不过这里没有提到为什么三个人会达成这个共识,不过能看出拉文克劳对于斯莱特林本人对血统论的改观而感到惊讶,同时表示自己同意个人的天赋和智慧高于血脉传承的想法,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赫尔加·赫奇帕奇也加入了。”
安格斯疑惑着为什么格兰芬多没有加入,同时继续说道,转述着如尼文的内容:“至于这个遗产计划,他们认为,强大的力量必须托付给合适的人。所以他们共同设下了一个非常古老、非常复杂的魔法。”
“这个魔法会自行寻找继承者,它寻找的是同时具备几种特质的人:第一,拥有足够强大的、天生的魔法天赋,这是基础。第二,拥有足以理解复杂魔法本质的智慧——天才般的领悟力。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拥有一颗‘足够坚定守护某些事物’的心。善良,或者至少,有保护欲和责任心,而不是纯粹追求个人力量或破坏。最终——传承的魔法在巫师体内魔力稳定而……”
安格斯微抿了一下嘴唇,表情有些不自然,眉毛蹙了起来,“……而心智开始成熟的年纪——十五岁时爆发。”
圆厅里一片安静。塞巴斯蒂安打破了沉默:“所以……古代魔法不是天生的?是三位创始人‘留存’的力量?就像……属于霍格沃茨的遗产?专门留给符合条件,且名字在准入之书上的巫师?”
“更像是……筛选和标记。”奥米尼斯慢慢地说,他还在消化那些信息,“天赋、智慧、心性。拉克汉姆教授、伊西多拉、还有你,安格斯……你们都在十五岁‘觉醒’。那不是偶然,是你们满足了条件,被这个古老的魔法‘识别’并‘标记’了,所以能看见、能调用那些留存的力量。”
安格斯凝视着已恢复暗淡的墙壁,手中的守护者魔杖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共鸣。“难怪我们几个毫无血缘关系,时代也不同,却都成了所谓的‘继承者’。”他低声道,“我之前还一直思考,古代魔法的‘继承制’到底是怎么算的。”
塞巴斯蒂安吹了声口哨:“感谢你们都拥有足够的智慧和…当时还不算太坏的心肠。”
安格斯无奈地瞥他一眼,“我倒是觉得我该感谢我自己——没有因为被当做哑炮还被虐待而变成一个反社会疯子。不过倒也对,”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墙上由古代魔法组成的文字,“他们的魔法力量会主动‘显现’在符合条件的人身上,引导他们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也就是古代魔法。但能否驾驭,如何使用,就看个人了。”
“而且,拉文克劳留下的这个谜题,不仅是为了揭示这个秘密,也是……一种赠予。对于已经通过斯莱特林考验、又能解开她谜题的人,这里还封存着一小部分更精纯的古代魔法能量,算是拉文克劳智慧的额外馈赠?”
塞巴斯蒂安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
安格斯却摇了摇头。他拿出了魔杖——那根由冥想盆法器打造成的守护者魔杖。
“我以前做过选择。”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两位朋友解释,“吸收力量,变得更强,为了达成目的。但这次……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创始人们设下的条件,或许是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安格斯难得感受到了一丝愧意,和不安。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他确实可以理所当然地表示:‘我就是完美符合条件,我既有天赋又有智慧,还很善良。’但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安格斯”。
现在明白了这个“传承制度”,那是他们都该拥有古代魔法的力量,还是他该拥有,迪尔梅德只是作为另一个“他”而沾了光。或者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可能。
那么,不管是哪种猜想,他有没有……失去这份力量的可能?
储存在守护者魔杖中的强大力量是他给自己留下的一张底牌,就算真的是最坏的可能,他也有翻身的机会。
他把魔杖对准光球,杖尖开始发出柔和的吸力。光球没有抵抗,缓缓流向魔杖,最终被完全吸入其中。魔杖本身微微发光,杖身上浮现出极淡的星点纹路,但很快隐去。
“我是霍格沃茨的守护者之一。”语气温和,“罗伊娜·拉文克劳里面有句话说得对,看到更多,就要承担更多。这份理解……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它应该留在霍格沃茨,留在需要它的时候。这根魔杖能储存它,也能在必要时调用它——但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守护。”
他看起来有点过于正义凛然了。
这份正义的表态在冰冷的夜风中打了个旋儿,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都沉默地看着他。
安格斯抿紧嘴唇,莫名感到了一丝尴尬。
过了几秒,塞巴斯蒂安才抱着手臂,挑眉道:“为了守护?行吧,你说了算。反正力量在你手里,总比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吃’了强。”
他顿了顿,环顾空旷的天文塔,“不过,这里提到的只是三位创始人。格兰芬多呢?他为什么没参与这个‘遗产计划’?”
这是个关键问题。既然斯莱特林、拉文克劳、赫奇帕奇都留下了力量与指引,为什么独独缺少了那位以勇气着称的创始人?
奥米尼斯沉吟着:“日志里提到,拉文克劳对斯莱特林的改观表示惊讶,赫奇帕奇后来也加入了……但格兰芬多从头到尾没有被提及。也许,他和斯莱特林的分歧已经深到无法弥合,即使后者观念有所转变,也无法再共同完成这样精密的魔法契约。”
“或者,”安格斯接口,目光投向塔楼外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千年前四位创始人争执的身影,
“格兰芬多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或许认为,刻意留存力量、筛选继承者,本身就是在制造不平等和新的‘血统论’——即使筛选标准是天赋、智慧和心性。他可能相信,真正的勇气和力量应该来自每个人内心的选择与成长,而非来自先辈的‘馈赠’。”
“听起来像他会干的事。”塞巴斯蒂安耸耸肩,“宁可把宝剑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足够的勇气才能召唤,也不绝对搞什么自动传承。”
………
离开天文台后,安格斯、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没有直接回城堡南区,而是在城堡一条较为僻静、通往北塔楼的露天走廊上短暂停留,讨论着明晚要不要去找赫奇帕奇的试炼。
安格斯和奥米尼斯倒是无所谓,但塞巴斯蒂安显然兴致勃勃,他说自己有预感,那里一定会有很多惊喜。
九月初的城堡格外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学生嬉闹声和风吹过塔楼的呼啸。
“所以,我们明晚行动。”塞巴斯蒂安总结道,“希望赫奇帕奇的试炼除了望远镜和积累的灰尘,还能有点更有趣的东西。”
“别抱太大期望,”奥米尼斯泼冷水,“就算有好东西,古代魔法你不也照样用不了吗?”
安格斯没说话,他靠在冰冷的石栏杆上,望着下方黑漆漆的庭院,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忽然,他站直了身体,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的慵懒神色瞬间消失。
“怎么了?”塞巴斯蒂安立刻警觉,手按上了魔杖。
“……不对劲。”安格斯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太安静了。”
不是普通的寂静,而是一种……被抽走了声音、隔绝了外界联系的沉闷感。连远处的声音都消失了,风也似乎停止了呼啸。走廊两端悬挂的火把光芒变得摇曳不定,月光拉长了三人的影子,那些影子在石地板上诡异地扭曲着。
紧接着,阴影本身开始“活”了过来。
不是从走廊尽头,也不是从窗外——而是直接从他们脚下、墙壁的夹角、甚至火把光芒无法触及的每一处深邃黑暗里,如同粘稠的墨汁渗出,迅速凝聚成形。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数量远超之前在伦敦小巷遭遇的。它们无声无息地浮现,没有上次那种从影子“立起”的过程,更像是早就潜伏在此,此刻只是褪去了伪装。
大部分仍是翻滚扭曲的黑暗人形轮廓,但动作明显更加协调、迅速,包围圈形成得极快,封堵了走廊的两端和上方拱廊的阴影处。
然而,最让安格斯呼吸一滞的,是出现在黑影群后方,靠近走廊拱门处的那个“存在”。
它几乎就是一个人形。
不再是模糊的黑暗轮廓,而是能清晰分辨出四肢、躯干,甚至隐约能看出它戴着高高的礼帽,穿着某种古老式样、带有破损边缘的长袍轮廓。
它的脸部依旧是一片空洞的黑暗,但那种“拟人”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境地。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散发出比周围所有黑影加起来都要冰冷、都要沉重的压迫感。
安格斯死死盯着那个几乎是人形的黑影,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不是对这个人形本身熟悉,而是对它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特别的熟悉。那种感觉,就像……
没等他细想,那个近乎人形的黑影动了。它抬起一只轮廓清晰的手臂,指向被包围的三人——更确切地说,是指向安格斯。
一个嘶哑、干燥、又奇异地带着某种古老韵律和清晰音节的声音,从它那没有五官的脸部位置传来: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安格尔斯·格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卢克伍德?”安格斯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平稳,但其中带着冷意,“维克托·卢克伍德。你居然……还能喘气。而且换了个地方继续做你的阴沟老鼠。”
那黑影——或者说,拥有卢克伍德意识和某种形态的存在——发出了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恶意与一种扭曲的快意。
“所以惊喜吗,‘孩子’?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毕竟你现在在这儿过得挺滋润,霍格沃茨的教授……啧啧。”它(他)晃了晃那颗黑暗的头颅,“可惜啊,有些债,是跨过时间也躲不掉的。”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安格斯的手指已经悄然握紧了魔杖,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侧,同样魔杖在手,警惕地面对着周围虎视眈眈、数量众多的普通黑影。“是你和你的贪婪,毁了你的一切。”
“我的贪婪?”卢克伍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尖利,“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是卢克伍德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是你这个外来者,窃取了本该属于我的力量!古代魔法的遗产,那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
安格斯抽出魔杖指向他:“守护者有四位,可不是只有查尔斯·卢克伍德一个人。”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不需要了。”卢克伍德张开黑暗的双臂,仿佛在拥抱周围那些涌动的黑影,“现在,我得到了更好的。老板给了我新的力量,真正强大的力量!我不再需要守着那些死板的遗迹!”
塞巴斯蒂安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还更好的呢,哥们你现在连脸都没有你知道吗?”
另一边,安格斯捕捉到“老板”这个称呼,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不是“主人”,是“老板”?
“老板?”安格斯开口道:“伏地魔更喜欢别人叫他‘主人’。那么,给你这股力量、让你能驱使这些影子的‘老板’,又是谁?”
卢克伍德形态的黑影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安格斯会立刻抓住这个点。但它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语调:
“‘主人’?呵……一个自大的、连自己灵魂都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疯子……安格尔斯,世界比你想象的广阔。
“伏地魔……他充其量是个得到了危险玩具还不自知的孩子。而你,”
“你没必要知道细节。”那个黑影继续用卢克伍德的声音说道,嘶哑的语调慢悠悠的,像是在品尝每一句话,“我本来该杀了你的。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那时候你才多大?个子还不到我的腰呢……多脆弱啊。
“可惜,那个愚蠢的妖精,兰洛克,他把一切都毁了。想杀你,却亲手促成了杀死自己的预言?一个妖精,成了救下未来最大敌人性命的关键?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安格斯的手指猛地收紧。兰洛克……时间魔法……碎裂的玻璃……倒在身边的尸体……那个几乎成功的刺杀……
“你是……”安格斯的声音有些干涩,“属于我的世界的……那个想通过时间穿梭来杀我的卢克伍德……你竟然没死在那场混乱里?”
“死?”黑影卢克伍德嗤笑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我当然没死,不过她死了,不是吗?为了保护你这个……不该存在的小怪物。”
他挥了挥由黑暗构成的手臂,周围那些普通黑影立刻发出无声的嘶鸣,向前逼近了一步,压迫感更强了。
“不过,”卢克伍德话锋一转,那空洞的“脸”似乎转向安格斯,恶意几乎凝成实质,“我得提醒你一句,安格尔斯·格林。你在这里待得太舒服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那个照顾你、对你嘘寒问暖的女人……你真以为她是‘你’的母亲吗?别做梦了。”
“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你的亲情、身份、甚至……母爱?你真能心安理得吗?强占了不属于你的魔法力量,换了别人的人生,你以为你真的能一直这样享受下去直到永远——”
安格斯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但他没让情绪泄露更多。
他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卢克伍德,又扫过周围那些无声涌动、数量众多的黑影。
“我的力量,”安格斯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走廊里更安静了,“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卢克伍德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嘶哑地笑了起来。“说大话谁都会,孩子。让我看看,你长大之后是不是还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废话少说!”塞巴斯蒂安厉声道,“不管你是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粉身碎骨!”
一道耀眼的红光射向卢克伍德。但卢克伍德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他身前的一个普通黑影猛地扑上,挡住了咒语。咒语在黑影身上炸开,让那团黑暗剧烈波动、消散了大半,但卢克伍德本人毫发无伤。
“没礼貌的小子!”卢克伍德嘶哑地说,“和你妹妹一样喜欢碍事,可惜你那边的‘我’没有弄死她。”他手指动了动。周围那些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向三人,它们的速度比之前遇到的更快,攻击也更有章法,有的直扑正面,有的从头顶阴影处袭下,有的甚至试图缠绕他们的脚踝。
“盔甲护身!”奥米尼斯反应很快,一个强力的铁甲咒以三人为中心扩张开来,将最先扑到的几个黑影弹开。但黑影数量太多,撞击在铁甲咒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屏障剧烈闪烁。
塞巴斯蒂安被他那句话给气得有点头昏,他甚至没管周围的黑影,直接将魔杖对准卢克伍德,“avadakedavra!”
一道影子挡住了咒语,奥米尼斯立刻抓住想要继续往前的塞巴斯蒂安,一边击退想要袭击他的黑影,一边喊道:“现在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
塞巴斯蒂安喘着粗气,最终选择先解决周围的黑影。
“火焰熊熊!”他朝着黑影最密集的方向释放出火焰,热浪暂时逼退了那片黑暗,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黑影填补上来。
冲向安格斯的那股黑影最为密集,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要用数量将他这个“重病未愈”的人淹没。
“先杀掉那两个碍事的!”卢克伍德命令道。
………
格兰芬多塔楼一扇没关严的窗户边,一个熬夜预习魔药书的二年级生揉了揉眼睛,困惑地推了推身边快睡着的同伴:“喂,你看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怪事,雨滴……好像在发光?”
他的同伴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窗外那稀疏飘落的、泛着奇异蓝光的“雨丝”,嘟囔道:“你看花眼了,快睡吧,明天还有魔药课呢……”
…
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晕,落在了塞巴斯蒂安抬起的手背上,凉丝丝的,没有重量。他低头看去,那光点闪烁了一下,消失了。紧接着,又是一点,两点……越来越多。
淡蓝色细密的光点,如同无数发着微光的尘埃,又像是被染上魔法色彩的雨丝,开始从城堡夜空,从拱顶石缝,甚至从空气本身中析出,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它们轻盈,梦幻,在只有月光的长廊里划出一道道短暂微弱的光痕。
一点蓝光落在了一个正要扑到塞巴斯蒂安后背的黑影上。
“噼啪!”
“什么鬼东西……”一个黑影被几颗雨点沾上,身上接连爆开小团火花,痛苦地扭曲着后退。
塞巴斯蒂安反应极快,他瞥了一眼那越下越密的“光雨”,立刻挥动魔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一道无形的半球形屏障出现在他和奥米尼斯头顶上方几英寸的地方,那些飘落的光点碰到屏障,便顺着弧面滑开,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聪明。”奥米尼斯低声说,“虽然我觉得这片雨应该不会伤害我们…”
塞巴斯蒂安阴阳怪气地“哇塞”了一声,“那你试着让他在我们中间用个霹雳爆炸,看看会不会误伤我们俩。”
说着他还躲过了一个在黑影身上炸开,往他旁边分散过来的光点,补充道:“更别提被他的古代魔法加持后的霹雳爆炸还能分散和自动索敌……索人。”
“噼啪!砰!滋啦——!”
细密的爆炸声瞬间连成一片,每一个光点接触黑影,都会引发一次微缩却强烈的爆炸,蓝光闪烁,黑暗溃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在几秒钟内就被几十个光点接连击中,炸成一团团逸散的黑雾。
后面的黑影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但来自卢克伍德的命令让它们继续向前。
安格斯一步步向前,他走得很慢,很稳,一步一步,踏在布满发光雨点的石地上。密集的蓝色光雨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奇异的领域,任何企图靠近他的黑影,都在闯入这个领域的瞬间被无数光点击中,炸成碎片。他就像在黑色的潮水中分开一条道路。
卢克伍德起初只是冷眼看着,他不相信这种范围魔法能持续多久,更不相信安格斯能一直维持。但随着安格斯一步步逼近,随着他周围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被净化,卢克伍德那由黑暗构成的身躯微微绷紧了。
“我知道,”安格斯开口,声音在雨声中依然清晰,“对你而言,我的形象大概还停留在你们刚到二十世纪时的样子。那个需要保护,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小孩。”
他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光雨随之移动。
“对此我不会埋怨你的愚蠢。”又一步。“不过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他抬起眼睛,直视着卢克伍德那没有五官却好像能看出惊疑的“脸”。
“我虽然因为意外,没有在我们的世界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和我作对到底是什么下场。”安格斯已经走到了卢克伍德面前五步之内,光雨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发光的帘幕,“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被保护在妈妈怀里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