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威出来,扶起跪在地上的锦婳,低声问:“可有伤到?”
锦婳捂着胸口皱眉摇摇头,又看了看地上的空盆:“只是可惜了这些疙瘩汤,我煮了很久,还放了些药材里挑出来的人参须。”
谢威把空盆捡起来递到锦婳手上:“人没事就好,再煮一盆就是了。”
锦婳点头接过空盆,转身去了小厨房。
谢威看锦婳捂着胸口慢慢走远的背影,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伤到实处?五皇子刚刚情急之下那一脚力道可是不轻。
锦婳进了厨房,刚刚自己有些被愤怒冲上了头,白白浪费了那么一盆上好的疙瘩汤,还平白挨了那么一脚。
小厨房平日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进。她脱了外衣,解开里衣的扣子,胸口一片红,明日恐怕要青一大片了。
这些苦她不是没吃过,刚进宫的时候没少被掌事嬷嬷打,只要能活命,这些早就不算事了。
锦婳烧了一锅热水,用凉水搅拌白面结成大小不一的块状,倒进咕嘟咕嘟开的冒泡的热水里。
再切些碎白菜叶子,下到锅里,放上一勺盐,白菜叶子煮烂了就可以出锅了。
锦婳重新做了一盆烂糊粘腻的疙瘩汤准备送到太子屋里。
屋内
谢威正在喂陆卿尘喝水,陆卿尘摆了摆手,平日里他喝惯了上好的茶,如今只有白水,还是前日里烧开的,属实难以下咽。
谢威放下水杯对太子说:“殿下怎么看那婢女?”
废太子语气淡淡:“倒是个忠仆,可用。”
“属下看那婢女平日里是个谨慎的,今日怕是要为殿下出气才那般行事,只是不知身上的伤可伤到了实处。”
太子思虑片刻:“你身上可还有金创药?那婢女流放路上我们免不了还要靠她照应,吾已是平民之身,以后我们三人就不必主仆相称了,流放路上也诸多不便。”
谢威立刻徨恐的跪在地上:“殿下,这怎么可以,即便您……谢威只认您一个主子!”
任谁都可以背弃陆卿尘,哪怕他的父皇、他的结发妻子都不要他了,他谢威也绝不会背弃他!
锦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进门,谢威赶忙站起身,快速收起脸上的伤感。
锦婳将疙瘩汤端进里屋,歉意的看着床上的人和谢威说:“我……尽力了。”
谢威看了看盆里的疙瘩汤,与太子府里平日的吃食相比,实在是没有色香味可言。
谢威朝锦婳点了点头,从盆里舀了一小碗疙瘩汤出来,端到陆卿尘床边劝慰着:“殿下,多少吃一点,如今您有伤在身,疙瘩汤最是养身体。”
陆卿尘倒是也不矫情,微微扬起头,端着装着疙瘩汤的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锦婳眼里藏了几分笑意,这两人一个废太子,一个侍卫总管,在她这个小宫女面前倒也没有架子,她胡乱做的吃食也不嫌弃和责备。
谢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锦婳,锦婳先是一愣,看着谢威并不敢接。
谢威拿起锦婳的手,将瓷瓶放在她手上:“拿着,这是主子给的上好的金创药,晚上涂在受伤的地方,明日应是不会淤青。”
锦婳屈腿一礼:“多谢殿下,多谢大人。”
陆卿尘已经重新躺下,闭目养神:“以后不必殿下、大人相称,吾已是平民。”
锦婳刚要徨恐开口,称奴婢不敢,就听见门口佟素云抽抽嗒嗒的哭泣声。
佟素云哭的梨花带雨、我见尤怜。她小碎步走到陆卿尘床边,哀泣着说:“殿下,妾……要走了……”
床上的人在闭目养神,面色上并未看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半晌,他许是听见抽泣声烦闷了,微微皱眉:“吾如今已是庶民,发配北境苦寒之地,结局恐怕潦草一死,自不会连累于你,你若要走,我会休书一封,你便跟了五弟吧。”
佟素云没想到陆卿尘会如此说,哭的更是痛苦万分:“殿下,素云对不起您……”
如此结局也在佟素云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她本是内阁大学士之女,嫁与太子殿下为正妃,将来只要登上后位的。
她们少年结发夫妻,自成亲以来,太子殿下与她相敬如宾,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她掌管,从未责备。
如今却要委身于那好色的五皇子为妾,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陆卿尘被哭的烦闷了,有些没了耐性:“别哭,若是要走便早些上路,哭的吾心里烦躁。”
陆卿尘说完只翻了个身,面朝着床内,此刻是他人生至暗的时刻,他不想面对任何人。
佟素云抽抽嗒嗒的哭着跑了出去,锦婳打来了热热的洗脸水站在原地,若说陆卿尘对那佟素云无情,可他为了她活命,自愿休书一封。
可若说陆卿尘对佟素云有情,那言语之间有听不出半分的情意来。
锦婳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虽不高烧了,可还是有些发热。
又回头看了看谢威,他已经靠在方桌旁打盹儿了,看来今夜给废太子擦身子降温又是自己的活了。
锦婳沾湿了汗巾,轻轻擦拭废太子的四肢,这么一擦,就擦到了深夜,不知不觉竟靠在他床尾睡着了。
床上的陆卿尘只觉得身体被擦拭的很是舒服,只是身边那人半天没了动静,不禁转过头来看了看,原来是睡着了。
这婢女睡着了很是可爱,睫毛会微微颤动,皮肤白淅的透亮,吹弹可破,虽看着年龄不大,但过几年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自己如今是平民之身,还不知道能否挺过这一劫,若是挺得过,这几日受她的照料他定少不了恩赏。
若是挺不过去,也只能是她命不好了。
陆卿尘到底是有练武的底子,第二日一早,烧竟退了大半。
谢威一大早就不见了,锦婳心里正埋怨着,就看见谢威拎着几条鱼和一只鸡进了门。
看见锦婳愣在那,谢威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接过去,给主子好好补补!”
锦婳回过神,赶忙上前伸手接了过去,这谢威还真是神通广大,冷宫戒备森严,他如何出去弄到这么多好东西。
转念一想,便不觉得奇怪了,谢威身位侍卫统领,自然武功高强,翻墙越舍自然不在话下。
那今日早晨就炖鱼汤,剩下的鱼腌了晒干,留着流放路上吃。
早晨只有一碗鱼汤,和锦婳烙的两张饼,床上的陆卿尘依然皱眉将鱼汤一饮而尽,饼子放在一边没有吃一口。
锦婳对谢威解释,剩下的鱼都腌了,是要晒成干带着流放路上吃,毕竟流放北境千万里远,东西自然准备的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