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顾河在顾仁的逼视下,难以自持,似有反悔的风险。
那姓江的突地向前一步,道:“仁总管,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顾家只剩一个不通世务的女子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幼童,已经灭亡在即。仁总管是聪明人,又何必跟着顾家一同覆灭?”
经过姓江的这一打叉,顾河也回过神来,道:“是啊,仁叔!陆老爷知人善任,赏罚分明,兴旺发达本就远胜顾家,更非现在的顾家可比了。仁叔,以你在顾家数十年的资历,转投陆家一定能够获得重……”
“住口!”
顾仁气得浑身颤抖,须发皆扬,双目欲裂,突地一声大喝,打断了顾河。
“顾河!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
“你自幼丧父,孤苦无依,缺吃少穿,是谁将你养大?”
“是顾家!”
“是谁教你读书识字,是谁传授你一身武功?”
“还是顾家!”
“是谁给你工作,是谁把你培养成现在统领一支船队的首领?”
“仍然是顾家!”
“乌鸦尚知反哺之孝,羔羊尚懂跪乳之恩,柴犬尚尽护院之忠。你顾河堂堂五尺的男儿,难道尚且不如一介畜生吗?”
顾河被顾仁骂得面红耳赤,汗颜无地,作声不得。
那姓江的又道:“仁总管,你这样讲就不对了!”
“顾兄确实受了顾家的些微恩惠,但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为顾家贡献更多。就算有些微恩惠,也早已还清了!”
“顾兄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他自己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用血汗、用性命拼回来的,又怎会是顾家所赠?”
“再者说了!顾兄虽然是你的晚辈,却也不是你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如此指责于他?”
顾河听了他这些话,也不由得点头,面色眼见着和缓了许多。
顾仁却气得目眦欲裂,愤然一拍桌子,喝道:“住口!”
“姓江的,你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你难道安了什么好心吗?”
“这两坛酒里,第一坛里放了蒙汗药,第二坛里放了砒霜!这砒霜是不是你放的?”
“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卸了磨杀驴?”
“顾河,若不是我刚刚阻止,你就要被人用毒酒毒死了!你还真当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顾河听得面色一变,低头看了看仍攥在手中的酒杯,里面的酒液已经洒了一多半,连忙将酒杯扔掉。
“江兄,这是怎么回事?”
顾河面色铁青,目光如同两柄利剑射向那姓江的。
姓江的亦是面色一变,随即嘿然冷笑一声,道:“笑话!江某刚刚也险些饮了这毒酒!我还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有求于你,自然不会对你下毒!”
“不错!现在在你的船上,我也不会对你下毒!那么,这毒会是谁下的?”
“我想只有一个可能!是他们!他们为了离间咱们,所以才往第二坛酒中下了砒霜,然后故作好人,提醒你酒中有毒,并且栽赃说是我下的!”
顾河面色阴晴不定,看看姓江的,再看看顾仁等人,沉默不语。
“你……你……”
顾仁气得须发皆炸,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担心顾河饮了毒酒,因此提前打断,自然也不能说这姓江的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了。
他们虽然猜测这毒是此人所下,但他们也确实没有证据。
林平之突地站起身,冷冷一笑,道:“姓江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吗?孰不知,你自己把证据送到了我们的手中!”
姓江的面色微变,却仍故作不屑,道:“你们能有什么证据?”
口中说着,心中念头疾转,却仍未发现自己的漏洞。
当下他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对方说什么,自己只管打死不认就是了。
林平之道:“你刚刚说这酒中下的毒是砒霜?”
“不错!”
“既然不是你下的,你怎么知道这毒是砒霜?”
姓江的一时怔住,刹时间心中冒出一个个问题,都是“我怎么知道是砒霜?”却是都没有答案。
顾河目光森然,逼视着姓江的,随即又有些迷惑,转头望向顾仁。
他记得,似乎仁叔刚刚也说过是砒霜?
就连顾仁自己,都有些奇怪地转头望向林平之,自己这些人不也知道吗?
林平之紧接着又厉声道:“你这些砒霜是不是从倭寇那里拿的?”
姓江的一个激灵,连忙否定道:“不是,我跟倭寇没有关系!”
林平之冷笑道:“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砒霜是你下的了,是吧?去年在福宁州城,协助倭寇攻打州城的就有你吧?”
姓江的面色一变,喝道:“姓木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江某跟倭寇毫无干系!”
林平之摇摇头,道:“你承认与否,都没有关系。”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何东离、尉迟峰等人都与倭寇有所勾结。”
“我之所以问你,只不过是诈你,让你泄露用砒霜下毒之事。”
“你想不到,自己怎么知道是砒霜的借口,是不是?”
“其实刚刚顾老有提到过砒霜,只是你一时着急没有想到而已。”
“不过,这也已经能够证明,你不是从顾老口中听说的‘砒霜’二字。那么,这毒就定是你下的了。”
姓江的听了面色阴沉,看着林平之的目光阴毒至极。
顾仁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木少侠/木小友/木兄是在使诈敌之计!”
“秦老儿,你换了水路,便想逃出生天吗?休想!木小儿,老子说过,你总有报应临头之日!哈哈,今天就是你报应临头之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楼船北面是一座小岛,一艘快船正自小岛的方向如飞驶来。
船头站着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悬刀带剑,杀气腾腾。
最前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壮硕,黑巾蒙面,手提双铁戟,正是前天率领强盗围攻顾家车队的那个强盗首领。
眨眼间,快船已经驶到楼船近前,倏然划了一个圆弧,与楼船并排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