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好集团的地下通道,灯光惨白如骨。
朱重八几乎是半拖半扛着马天在走。每走几步,马天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那些紫黑色的能量纹路在皮肤下疯狂窜动,像是要从内部将他撕裂。
黑色绅士伞早就掉在了半路,此刻的马天佝偻着背,额头上冷汗涔涔,哪还有半点欧克瑟之王的威严。
“老板……快到了……”
朱重八喘着粗气,他自己的伤势也重,胸口的焦黑刀痕还在渗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通道尽头,电梯门无声滑开。
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朱重八几乎是撞开门进去的,他小心翼翼地将马天扶到那张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
马天瘫在椅子里,双手死死抓着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仰着头,眼睛紧闭,紫黑色的光芒在眼皮下疯狂跳动,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他体内殊死搏斗。
“药……”马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给我药……”
朱重八愣住:“药?什么药?”
“李笑愁……”马天猛地睁开眼,那双紫黑色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显得异常狰狞,“叫他来!马上!”
朱重八不敢怠慢,转身就要往外跑。
然而——
“不用叫了。”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李笑愁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白大褂,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他身后,左右两侧站着两道身影。
左边是冷血比克,猩红的目镜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残忍黑暗刀斜插在背后。 右边则是刚刚“复活”、气息明显比之前更加阴森的小丑比克——小李子。他那双猩红漆黑的眼眸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瘫在椅子上的马天,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充满恶意的弧度。
李笑愁慢悠悠地走进来,皮鞋踩在厚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走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天,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敬畏,只有一种……观察实验品般的审视。
“马董,”李笑愁开口,声音沙哑,“看来您……状态不太好啊。”
马天死死盯着他,紫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暴怒:“药……给我!”
“药?”
李笑愁挑了挑眉,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颗幽蓝色的、胶囊状的药丸。
他捏着瓶子,在指尖轻轻转动,幽蓝的药丸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您是说……这个?”
马天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伸出手:“给我!”
李笑愁却没有递过去。
他盯着马天看了几秒,忽然——手一松。
“啪嗒。”
玻璃瓶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马天脚边。几颗蓝色胶囊从瓶口散落出来,在地板上格外刺眼。
空气凝固了。
朱重八眼睛瞪大,看着地上那几颗药,又看看李笑愁,脸上横肉抽动。他就算再粗,也看出来——这是在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李笑愁!”马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紫黑色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溢散出来,将办公椅的扶手灼烧出嗤嗤白烟,“你……找死!”
李笑愁却笑了。
那笑容冰冷,没有温度。
“马董,别动怒嘛。”他慢条斯理地说。
“药就在地上,您要是需要……自己捡起来就是了。”
“你他妈——”朱重八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在朱家村横行霸道了半辈子的混子,虽然跟了马天不久,但也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马天是他的老板,是他认定的“王”!现在这个穿白大褂的瘦猴子敢这么对王说话?!
“老子弄死你——!!!”
朱重八咆哮着,重伤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李笑愁猛扑过去!右拳握紧,暗红色的能量在拳锋上凝聚——哪怕重伤,这一拳也足以打穿钢板!
然而——
他甚至没能碰到李笑愁的衣角。
一直沉默站在李笑愁左侧的冷血,猩红的眼睛骤然亮起!
“嗖——!”
一道暗红色的残影闪过!
不是刀,是一只手——一只覆盖着深紫色鳞片、五指如钩的手!
那手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范围,在朱重八扑到半途时,已经精准地、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呃……!”朱重八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被凌空提起!他拼命挣扎,双腿在空中蹬踹,但扼住他喉咙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反而在缓缓收紧。
“咯……咯咯……”朱重八的脸迅速涨成紫红色,眼球凸出。
“一条刚收的野狗,也敢对主人呲牙?”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
不是冷血。
声音来自——李笑愁身后。
确切地说,是李笑愁的脊椎部位。
只见李笑愁的白大褂背后,脊椎的位置,突然凸起、蠕动!衣物被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
下一秒,一道深紫色的、半透明的虚影从李笑愁背后缓缓探出——那虚影有着昆虫般的复眼,狰狞的口器,以及无数细密的节肢,如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虫类!
暴俎虫皇!
“拉姆达,”李笑愁淡淡开口,“处理掉。”
后面的拉姆达看向朱重八,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然后——
“咔嚓。”
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朱重八的挣扎瞬间停止。他凸出的眼睛迅速失去神采,头软软地歪向一边。暗红色的能量血液从他嘴角、鼻孔、耳朵里涌出,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色。
朱重八的尸体像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那双至死都睁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马天粗重的喘息,和地上尸体渐渐冷却的细微声响。
李笑愁缓缓转过身,看向瘫在椅子上的马天。虫皇的虚影已经缩回他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在,清静了。”李笑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蓝色的胶囊,捏在指尖,递到马天面前。
“马董,药。”
马天没有接。
他死死盯着李笑愁,紫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震惊、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你……一直……在控制我?”马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那些药……不是稳定药剂……是控制我的东西?!”
李笑愁笑了。
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马董,您终于想明白了?”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
“没错!从你注射终极病毒、成为欧克瑟之王的那天起,你每天吃的‘稳定剂’,就是专门为你调配的‘控制器’!”
他凑近马天,那张苍白的脸几乎要贴到马天脸上,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诛心:
“你以为你成了王?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不……你只是我为主人选中的——一具比较强大的躯壳,一个暂时用得顺手的……傀儡。”
“你放屁——!!!”马天猛地暴起,紫黑色的能量轰然爆发!他一把掐住李笑愁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我是欧克瑟之王!我是马天!你怎敢——怎敢以下犯上——!!!”
李笑愁被掐得脸色发紫,但他却在笑。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嘲弄。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脊椎的位置。
“王?呵呵……”他的声音因为窒息而断断续续,却依然清晰。
“我的主人……暴俎虫皇……才是真正的神。欧克瑟之神!你……不过是个王。王要是不听话……”
他盯着马天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顿:
“换一个,就是了。”
马天如遭雷击!
他猛地松开手,李笑愁摔在地上,剧烈咳嗽。
但马天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李笑愁的后背——那里,仿佛还能看到那道深紫色虚影留下的、令人作呕的轮廓。
“不……不可能……”马天踉跄后退,撞在办公桌上,“我是王……我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李笑愁爬起来,整理着凌乱的白大褂,语气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马天,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发小,对吧?”
马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笑愁……我们……”
“所以发小,不是更应该帮助你成就大业吗?”李笑愁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
“就像端木谷尚——他要阻止我,我就杀了他。柯国龙被路法救走,还帮着研究铠甲对付我们,等有机会,我也会解决他。”
他走到马天面前,将那颗蓝色胶囊塞进马天手里。
“而你,马天,我亲爱的发小,我选中的‘王’……”
李笑愁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乖乖吃药,当好你的傀儡。否则……朱重八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说完,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朝门口走去。
冷血沉默地跟上。
小李子落在最后。
他走到马天面前,蹲下身,那张猩红漆黑的脸凑得很近,几乎能闻到那股阴冷的、非人的气息。
“马董……”小李子尖细的声音里满是恶意,“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黑色的金属皮肤下,是比克生化芯片。
“你看看我。被你杀了,还能活。而你……”
他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死了,可就真死了。”
说完,他站起身,怪笑着追上李笑愁和冷血。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将死寂,留给马天一个人。
马天瘫坐在椅子里,手里死死攥着那颗蓝色胶囊。他低着头,紫黑色的眼眸盯着地毯上朱重八逐渐僵硬的尸体,盯着那摊暗红色的血,盯着散落在地上的其他蓝色药丸。
他想起青山小时候学骑车时跟在他身后跑。
想起阔海发烧时他整夜不睡地守着。
想起灵灵第一次叫他“爸爸”时软糯的声音。
想起……端木谷尚死前那个雨夜,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里,那句沉重到几乎压垮一切的:“马天,收手吧。”
他也想起李笑愁在实验室里,拿着试管,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马董,我们会创造一个新世界!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哈……哈哈哈……”
马天笑了。
笑声很低,很哑,像破损的风箱。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那眼泪是暗紫色的,如同稀释的血。
他缓缓弯下腰。
这个曾经叱咤商界、如今贵为欧克瑟之王的男人,此刻像一个最卑微的乞丐,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伸出手,颤抖着,去捡那些散落的蓝色胶囊。
一颗。
两颗。
三颗。
他将所有胶囊捡起来,攥在手心。胶囊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蓝色的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落地窗外南博市璀璨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夜景。
紫黑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马天”的挣扎,缓缓熄灭。
只剩下空洞的、如同深渊的黑暗。
他张开嘴,将手中的蓝色胶囊,全部倒进喉咙。
没有水。
干咽。
胶囊滑过食道,带来异物感的钝痛。
他闭上眼睛。
药效很快。
体内那些暴走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紫黑色能量,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迅速平息、蛰伏。身体的抽搐停止,冷汗也不再流。力量重新回归——但马天知道,那力量不再完全属于他。
它属于药。
属于李笑愁。
属于……他背后那个所谓的“神”。
马天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脸色苍白但平静。紫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
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领带。
然后,转身,走向办公桌后的椅子。
坐下。
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仿佛刚才的一切——朱重八的死,李笑愁的羞辱,虫皇的威压,以及那屈辱的、如同狗一样跪地捡药的瞬间——都从未发生过。
他只是马天。
天天好集团的董事长。
欧克瑟之王。
一个……听话的傀儡。
窗外,夜色如墨。
而王座之上,只剩一片冰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