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山坳间缓缓流动，像一层乳白色的薄纱，将亮甲村笼罩在静谧之中。
端木燕睁开眼时，窗外还只是蒙蒙亮。他躺在农家乐二楼的客房里，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还有楼下厨房传来隐约的锅碗碰撞声——是老板杨有福在准备早餐。
昨晚他们到底没能赶到以太村。
导航出错后，两人在山路上又转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天色渐暗，油箱也见了底，才不得不在这处位于半山腰、名叫“亮甲村”的小村落落脚。
村里仅有一家农家乐，老板杨有福是个五十来岁的黝黑汉子，话不多，但还算热情，给两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客房。
端木燕起身，简单洗漱后推门出去。走廊里很安静，木地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走到马灵灵房门前，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隔壁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他看见端木燕，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问：“兄弟，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端木燕打量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眼袋很重，像是没睡好。
“什么动静？”
“就……走廊里的脚步声，还有关门声。”红外套年轻人抓了抓头发，“大概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和邱军——就住那边蓝色外套的——都听见了。”
正说着，另一扇门也开了。穿着蓝色外套、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走出来，脸色同样不好看：“金伟，班岛还没起来？”
“没呢，敲了半天门了。”叫金伟的红外套年轻人皱眉，“这不正常，班岛平时都是第一个醒的。”
端木燕靠在墙边，静静听着。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一共六间客房，他和马灵灵住最靠里的两间，这三个年轻人住在中间三间，最靠近楼梯的那间空着。
“再敲敲看。”邱军走到中间那扇门前，用力拍了几下，“班岛！班岛！起床了！”
门内毫无反应。
金伟和邱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金伟转身往楼下跑：“我去找杨老板！”
几分钟后，杨有福拿着备用钥匙上来了。这个黝黑的汉子脸上也带着困惑：“不应该啊，昨晚我还看见班岛在屋里转悠呢。”
“什么时候？”端木燕突然开口。
杨有福看了他一眼，回忆道：“大概九点半那会儿，班岛出去过一趟，说是透透气。十点左右回来的。然后……十二点前后吧，我从楼下看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人影在窗户那儿晃。”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房间里整整齐齐，被子叠得方正，枕头摆在床头。窗户半开着，晨风把浅蓝色的窗帘吹得微微飘动。衣柜关着，桌上放着一个背包和几件杂物。
唯独没有人。
“这……”金伟冲进房间，推开卫生间的门——空的。他又蹲下来看床底——空的。
邱军的脸色白了：“班岛人呢？”
杨有福也愣住了，他走到窗边往外看——窗外是二楼的后院，离地面至少四米，下面是一片硬实的泥土地，没有任何踩踏或攀爬的痕迹。
“不可能啊……”老板喃喃道，“昨晚十二点半我下楼锁大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楼上，他屋里的灯刚灭。之后大门就锁死了，钥匙只有我有。”
端木燕走进房间，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房间确实很整洁，甚至整洁得有些过分——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桌上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垃圾桶里空空如也。
这不像是临时起意离开的样子。
倒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老板，”端木燕转向杨有福，“你确定昨晚九点半出去、十点回来的是班岛本人？”
杨有福被他问得一愣：“应、应该是吧……天黑了，我也没看太清，但身形衣服都一样，那件灰色连帽衫，班岛这几天都穿着。”
“然后十二点左右，你在楼下看见他屋里有人影？”
“对，窗户那儿，影子在晃。”杨有福比划着，“像是在收拾东西或者走动。”
端木燕走到窗边。从这个角度往下看，正好能看见农家乐的后院和一截村道。如果昨晚十二点左右屋里还有人，而大门在十二点半锁死……
“等等。”邱军忽然想起什么，“端木……兄弟是吧？你昨晚是不是也在走廊里？我好像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端木燕点头：“十二点半左右，我在走廊打过电话。”
当时他正在和石磊通话，汇报位置顺便询问巨熊欧克瑟的追查进展。通话时间不长，大概五六分钟。
“然后呢？”金伟急切地问。
“然后我听到这间房门反锁的声音。”端木燕指了指班岛的房间，“很轻的‘咔嗒’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我以为是住客睡前锁门，没在意。”
空气凝固了。
如果端木燕十二点半听到反锁声，而杨有福十二点半锁死了楼下大门……
那么班岛是如何在房间反锁、大门锁死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会不会……”金伟的声音有些发颤，“会不会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杨有福立刻摇头：“我这房子去年刚翻修过，哪来的密道？每间房都是实墙，地板下面就是水泥——”
他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邱军追问。
杨有福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看了看班岛的房间，又看了看隔壁——那是邱军的房间。
“其实……有个事。”老板搓着手，语气犹豫，“这房子改建的时候，为了走管线方便，班岛这间和邱军你那间……墙壁里是通的。有个检修口，大概这么大——”
他比划了一个边长五十厘米左右的正方形。
“就在衣柜后面。”
邱军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昨晚明明反锁了房门！而且我根本没听见任何动静！”
“去看看。”端木燕已经走向邱军的房间。
一群人跟着涌进去。邱军的房间要乱得多，衣服随意搭在椅背上，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零食。靠墙的衣柜是嵌入式，和班岛房间的衣柜背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