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湾决斗的尘埃落定,与马家兄妹关系的暂时缓和,并未给端木燕带来多少轻松。
阿爆那癫狂的挑衅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与父亲端木谷尚牺牲的模糊阴影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父亲,关于过去,关于这场无尽斗争的锚点。怀着沉重的心情,他回到了父亲生前居住、如今已空置许久的旧居。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悬浮的微尘。
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很快就会回来。但覆盖在家具上的薄薄灰尘,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冷清与时光的流逝。
端木燕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书架上依旧摆满了各种侦探学和刑事侦查的书籍,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那是父亲为数不多的闲暇爱好。
一切都保持着父亲生前的样子,他一直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来彻底整理这里。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光滑的桌面,留下清晰的痕迹。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悲伤、思念,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端木燕警觉地回头,只见门被轻轻推开,马灵灵提着一个保温袋,有些怯生生地探进头来。
“端木?”
看到端木燕在屋里,她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我看你往这边走,猜你可能是来这里了。妈妈炖了点汤,让我给你送过来,说你最近……辛苦了。”
她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桌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端木燕看着那还冒着微微热气的保温袋,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灵灵,琴姐她……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
从一开始在拉面馆的关照,到后来无数次留他吃饭,嘘寒问暖,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早已超越了普通店主对熟客的范畴。
马灵灵闻言,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飘忽,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那个……其实,我妈妈,还有你爸爸端木叔叔,跟我爸爸,还有柯叔叔、李……李笑愁,他们……他们年轻时是很好的朋友,是发小。”
这个消息让端木燕愣住了。他只知道父亲是着名的侦探,与柯国龙博士相识,却从未听父亲详细提过与马天、李笑愁的过往。
马灵灵见他惊讶,继续小声说道:“我也是听妈妈偶尔提起的。她说他们那时候关系特别好,经常一起……嗯,用妈妈的话说,一起闯祸,也一起梦想未来。”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涩。
“妈妈还说……那个时候,我爸爸和你爸爸还半开玩笑地说过,要是以后两家的孩子,都是儿子就结为兄弟,都是女儿就是姐妹,如果……如果是一男一女……”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悄悄瞟向端木燕、又迅速移开的大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端木燕只觉得耳根莫名有些发烫,心跳也漏了一拍。一男一女……就是夫妻?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敢与马灵灵对视,胡乱地扫视着房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原来琴姐对他那种近乎对待子侄甚至……女婿般的关切,根源在此。这份源自父辈的、带着岁月痕迹的约定,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心底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暖意在悄然蔓延。
为了摆脱这尴尬又暧昧的气氛,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书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的边缘摸索着。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缝隙。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书桌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小抽屉弹了出来。这个设计如此巧妙,若非偶然,根本难以发现。
两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端木燕俯身看去,抽屉里空空如也,只躺着一支黑色的、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录音笔。
父亲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得这么隐蔽?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端木燕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录音笔,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下了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癫狂和戏谑的男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阿爆!
【“喂?是端木谷尚,端木大侦探吗?哈哈!听说你很厉害,什么案子都能破?屁!在我阿爆眼里,你就是个废物!”】
录音里的阿爆语气极度嚣张。
【“咱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我放了点小‘烟花’在一辆校车上,嗯……就是那种载满了祖国未来花朵的车。我给你一个小时,找到它,拆了它。做到了,我阿爆立马去警局自首,磕头认罪!做不到……嘿嘿,你就等着听响吧!那场面,一定很艺术!”】
端木燕的拳头瞬间握紧,指节发白,呼吸变得粗重。马灵灵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惊恐。
阿爆的声音继续着,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哦,对了,给你个提示,别说我欺负老年人。听好了,谜语是——‘四山纵横多一半,人变大土变尘’。怎么样,大侦探,脑子还够用吗?计时……开始!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录音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但后面只剩下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最终……一声遥远却沉闷的、通过录音设备传递过来的巨大爆炸轰鸣!
“轰——!!!”
那声巨响,即使隔着录音笔和漫长的时光,依然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端木燕的心口!
录音结束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端木燕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终于知道了!知道了父亲生命最后时刻面临的绝境!知道了那个夺走父亲生命的陷阱是如何的恶毒和疯狂!
不是意外,不是简单的冲突,而是阿爆这个疯子精心设计的死亡游戏!而父亲,是为了那一校车的孩子……
无尽的怒火如同火山岩浆,在他胸腔内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那双总是坚定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滔天的杀意和痛苦。
马灵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死寂的时刻——
“叮铃铃——!!!”
端木燕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沉默。
端木燕如同被惊醒的猛兽,猛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个刚刚在录音里听过、此刻让他恨入骨髓的号码!
他死死盯着那串数字,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阿爆那标志性的、充满神经质和兴奋的狂笑,与录音笔里的声音完美重叠:
“哈哈哈!端木燕!端木大侦探的儿子!听到我送你的‘问候礼花’了吗?是不是很刺激?很怀念?”
他的语气充满了恶毒的揶揄。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陪你爆爷我……再玩一次同样的游戏?”
阿爆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而充满威胁,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听着,小子!游戏规则不变!一个小时!我也给你的小朋友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就藏在南博市的某个角落!找到它,拆了它!不然,你就等着给你的小同学们收尸吧!哈哈哈!”
他顿了顿,仿佛刻意模仿着当年的情景,用那种令人作呕的、故作神秘的语调说道:
“提示嘛……嘿嘿,还是老样子,咱们怀旧!听好了——‘四山纵横多一半,人变大土变尘’!看看你有没有你死鬼老爹那么‘聪明’!计时……开始!嘭!!!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那声模拟爆炸的癫狂大笑,电话被猛地挂断。
端木燕缓缓放下手机,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抬起头,眼中的痛苦和迷茫已被彻底燃尽的怒火所取代,那是一种极致冰冷、极致坚定的杀意。
他看向桌上那支沉默的录音笔,仿佛透过它,看到了父亲当年毅然决然奔赴死亡陷阱的背影。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南博市繁华的街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立下的誓言:
“阿爆……这次,我会抓住你。我会用你的失败和哀嚎,来祭奠我父亲……和所有被你伤害的人!”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旁因为震惊和恐惧而脸色苍白的马灵灵,眼神锐利如刀:
“灵灵!谜语!‘四山纵横多一半,人变大土变尘’!我们必须尽快解开它!”
风暴,再次降临。而这一次,端木燕绝不会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