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入冬，陈景的穿着依旧单薄，其中和他的体质，以及未来军用保暖衣裤有很大关系。从房间出来后，陈景站在屋檐下，望向县城的方向，心中升起些许思绪。
昨晚，他隐约听见一道爆炸声，声音很小，感觉是从远处传来的回音。要不是他体质超越人类极限，听力超凡，还真不能察觉。毕竟，陈家村距离县城不近，一般情况下，那边的爆炸是听不见的。
“站着干啥，吃早饭吧。”很快，姜翠花注意到站在屋檐下发呆的儿子，看他神游天外的样子，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当即开口，招呼他吃早饭。
入冬后，没什么比一顿热乎的早饭，来得舒坦。
城西供应点的骚动刚被平息，暮色便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县城上空。
鹅卵石铺就的街巷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与风卷落叶的沙沙声交织，远处临时供应点的煤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而三个黑影正贴着斑驳的土坯墙，像受惊的野鼠般窜向城西北角的贫民窟。
领头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右额角有道新鲜的划伤，结痂的血渍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硬块，粗布短褂的袖口被扯得破烂，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眼神阴鸷，每走几步就停下侧耳倾听，手指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是炸开粮库后侥幸带出的凶器。
跟在身后的两人，一个身形佝偻，背微驼，双手插进裤兜紧紧攥着什么，脸颊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另一个年纪稍轻，约莫二十出头，眼神里满是惊惶，脚步虚浮，裤腿上还沾着粮库遗址的黑灰，显然是炸库时负责安放炸药的小喽啰。
三人借着老屋檐的阴影快速移动，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脚下的鹅卵石被踩得发出细碎声响。
贫民窟的房屋大多是破败的土坯房，歪斜的木门虚掩着，偶尔有油灯的光晕从门缝里漏出，映出墙上“团结抗灾”的红色标语，与他们潜行的姿态形成刺眼的对比。
“快，从后墙翻过去，直奔乱葬岗那条路。”领头的男人压低声音，气息粗重，额角的伤口因急促呼吸而隐隐作痛。
佝偻男人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铁钎，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工具。
三人来到贫民窟尽头的一堵断墙下，墙高不足两米，顶端长满了枯草。
年轻后生先踩着领头男人的肩膀爬上去，蹲在墙头张望，确认四周无人后，低声招呼两人上来。
翻过断墙，便是一片荒芜的菜地，地里的野菜早已被饥民挖得精光，只剩下裸露的黄土和几株枯败的秸秆。
夜色渐浓，寒风吹过菜地，发出呜呜的声响。三人不敢停留，沿着田埂快速前行，脚下的泥土湿滑，不时有人摔倒，粗布衣服上沾满了泥点。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黑黢黢的树林，树林尽头便是县城的北城门——那里是他们逃离的唯一通道，也是防守最严密的哨岗。
哨岗由两名驻军士兵和一名公安民警值守，煤油灯挂在木制岗亭的横梁上，灯光照亮了前方十几米的路面。
岗亭旁立着一块木牌，用红漆写着“夜间禁行，凭证出入”，两名士兵端着步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民警则拿着登记簿，随时准备查验通行证件。
“怎么办？他们查得太严了。”年轻后生声音发颤，紧紧攥着拳头，眼神里满是恐惧。
领头男人皱紧眉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乱葬岗上，那里坟冢林立，荒草萋萋，是个绝佳的隐蔽点。
“等下半夜换岗的时候，从乱葬岗绕到哨岗侧面，趁他们交接不备冲过去。”他咬着牙说道，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三人潜伏在树林边缘，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领头男人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放着炸库的情景——那晚的火光、巨响，还有得逞后的狂喜，如今都变成了逃亡路上的恐惧。
佝偻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干硬的玉米饼，分成三份，三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玉米饼的碎屑掉在地上，引来几只饥饿的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乱窜。
终于，等到了后半夜，哨岗传来换岗的口令声。领头男人眼睛一亮，打了个手势，三人猫着腰，快速穿过树林，钻进了乱葬岗。
坟茔间的荒草齐腰深，挂满了寒霜，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借着墓碑的遮挡，一步步向哨岗靠近，能清晰地听到士兵交接的对话声。
“注意点，最近敌特活动频繁，千万别大意。”离任的士兵叮嘱道。
“放心吧，有我们在，绝不让任何可疑人员进出。”接任的士兵回应道。
就在两人交接步枪的瞬间，领头男人突然起身，大喊一声：
“冲！”
三人像离弦的箭一样，从乱葬岗冲出，直奔城外。
哨岗的士兵反应过来，立刻举枪瞄准，大喊：
“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枪声划破夜空，子弹擦着三人的耳边飞过，打在地上溅起一串泥点。
三人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奔跑，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渐渐远去。跑出几里地后，他们钻进了一片茂密的山林，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领头男人靠在树干上，看着身后县城的方向，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