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明那个电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湖里，漾开几圈涟漪就没了声儿。沈清弦知道，这不过是第一波试探。集团里等着看她笑话、嫌她动了奶酪的人，可不止一两个。但她没工夫陪他们玩宫心计，眼前“莓味人生”线上商城上线在即，那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
仓库里，新定制的包装盒堆成了小山。林浩拿着个喇叭，活像个工地包工头，唾沫横飞地指挥着临时招募的打包团队进行最后演练。
“气泡柱！气泡柱必须裹两层！咱们的草莓酱是瓷器吗？不，它是玻璃心！摔不得！”
“冰袋放置位置固定好！别等到客户手里，草莓汁没凉，冰袋先化了！”
“核对订单信息！眼神都给我亮起来！发错一件，这单就算白干！”
沈清弦抱臂在旁边看着，觉得林浩这人虽然嘴贫了点，但干起活来确实靠谱。她走过去，拿起一个封装好的样品包裹，掂了掂，又看了看里面整齐排列的产品和冰袋，点点头：“还行，像那么回事了。”
林浩凑过来，压低声音：“放心吧，我的沈总。物流公司我谈了三家，做了备用方案。客服团队也培训上岗了，话术都是我亲自把关的，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主打一个‘亲，我们是用爱在种草莓’。”
沈清弦被他逗乐了：“少来。产品质量和服务才是根本，情怀卖多了容易反噬。”
“明白！”林浩正色道，“对了，预热宣传已经启动了，反响不错。尤其是那个‘溯源二维码’，很多人觉得新鲜，说买草莓还能看‘出生证明’，够硬核。”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商城预定上线日期的前三天，风波悄然而至。
先是几个本地生活类公众号，几乎同时推送了内容相似的文章，标题耸动——《“有机”还是“有坑”？起底网红草莓园背后的资本游戏》《天价草莓，是物有所值还是智商税？》。文章里，阴阳怪气地暗示“莓味人生”打着有机的幌子抬高价格，质疑其高昂的投入成本最终会转嫁给消费者，甚至影射沈清弦不过是仗着家族背景玩票，根本不懂农业艰辛。
“操！这他妈绝对是有人搞鬼！”林浩把手机啪地摔在桌上，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几个号，平时屁都不放一个，现在组团来黑？肯定是沈建明那边搞的鬼！见不得我们好！”
赵知远推了推眼镜，脸色也不好看：“技术层面我们不怕质疑，溯源系统随时可以公开接受检验。但这种舆论攻击，很影响潜在消费者的第一印象。”
吴晓芸看着电脑屏幕，忧心忡忡：“沈总，我们要不要发个严正声明，或者让集团法务部出面？”
沈清弦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怒是急。她仔细把那几篇文章又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看向义愤填膺的几人。
“声明要发，但不是严正声明，那玩意儿没人爱看。”她语气平静，“法务部更用不着，杀鸡用牛刀，还显得我们心虚。”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泼脏水吧？”林浩急了。
沈清弦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忙着备货的仓库，忽然问：“林浩，我们之前计划的那个‘园区开放日’直播，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那个……物料准备好了，但原计划是上线一周后才搞，引流用的。”
“提前。”沈清弦转过身，眼神清亮，“就明天。不是质疑我们吗？不是觉得我们玩资本游戏吗？那就把一切都摊开给大家看。”
林浩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
“直播主题就叫——‘走进莓味人生：一颗草莓的透明之旅’。”沈清弦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带大家看看我们的智能温室，看看水肥一体化怎么运作，看看组培实验室，看看生产线，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现场扫码溯源，从枝头到打包，全程无死角。我亲自带队讲解。”
“妙啊！”林浩一拍大腿，“真金不怕火炼！把黑子们的脸打肿！”
赵知远也表示赞同：“技术上绝对没问题，正好展示我们的实力。”
“可是……”吴晓芸还有些担心，“沈总您亲自上阵，万一他们问些尖锐的问题……”
“怕什么？”沈清弦挑眉，“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经得起问。林浩，你去联系平台，争取最好的推荐位。赵博士，准备一下技术讲解的通俗版，别一堆术语把人吓跑。晓芸，准备好实时数据，销量、评价、复购率，该亮的时候就亮出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通知食堂，明天直播期间，准备些我们自产的草莓和深加工产品，搞个小型品鉴会，请直播间的观众‘云品尝’。”
命令一条条下去，团队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莓味人生”基地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专业的直播设备架设起来，林浩亲自担任外围主持，插科打诨，活跃气氛。而沈清弦，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工装，素面朝天，只涂了点润唇膏——还是自家产的草莓味。
直播开始，流量瞬间涌入。有期待的粉丝，有好奇的路人，自然，也少不了等着挑刺的黑子。
沈清弦没废话，直接带着镜头走进智能温室。
“大家好，我是沈清弦。很多人好奇我们草莓为什么卖得贵，今天带大家从头看起。”她指着环境监测屏，“温度、湿度、光照、二氧化碳，全部数据化。不是我们想让它多少度就多少度，是草莓需要多少度，我们就给它多少度。”
她又走到滴灌系统前，“这是我们的水肥一体化系统，每一滴水，每一滴肥，都精准送到植株根部，杜绝浪费和污染。”
有弹幕质疑：【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私下用不用农药？】
沈清弦看到了，也不生气，直接让镜头对准一片叶子上发现的少量蚜虫：“看，害虫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不用化学农药，用的是这个——”她指向棚顶悬挂的黄色粘虫板和一些释放天敌昆虫的小装置，“物理防治和生物防治为主。如果病虫害严重到必须干预，我们会使用有机标准允许的生物源药剂，并且会有明确记录，扫码溯源里都能看到。”
接着，她带大家参观了组培实验室，看技术人员在无菌环境下操作；去了包装车间，看工人们如何小心翼翼地将草莓封装入箱；最后在临时设置的品鉴区，和工作人员一起品尝鲜草莓、草莓汁、草莓酱，甚至现场用草莓酱涂抹面包。
【哇！看起来好好吃！】
【那个草莓汁颜色太正了！】
【主播好接地气啊，一点架子都没有。】
【之前黑文章说人家玩资本，这明明是在搞科研好吗！】
【二维码扫了，确实能看到生长记录，牛逼！】
负面弹幕依然有，但在绝对的真实和透明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沈清弦偶尔看到特别无理的，会直接怼回去，语气不冲，但有理有据，反而赢得一片喝彩。
直播尾声，林浩适时公布了线上商城的开业优惠和首发限量礼盒。后台数据显示，预售订单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一场潜在的危机，硬生生被扭转成了一场现象级的品牌宣传。
直播结束，团队所有人都累瘫了，但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红光。
“爆了！彻底爆了！”林浩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订单数字，声音都在发抖，“清弦，你真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沈清弦也松了口气，接过吴晓芸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她看着窗外沉下的夕阳和亮起的灯火，心里明白，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但她也知道，盯着她的人，只会更多。
她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直播不错。”
是裴砚辞。沈清弦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然后按熄了屏幕，没有回复。
地基，又夯实了一层。但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她得继续，犁她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