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互试探(1 / 1)

暮色渐沉,田野间的风带上了凉意,吹动着沈清弦额前的碎发。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从迈巴赫上下来、径直走向她的身影。随着距离拉近,男人的轮廓在基地门口惨白的灯光和天边最后一丝霞光的共同勾勒下,逐渐清晰。

身形挺拔,肩线平直,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卡其色风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他的步伐从容,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人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场。面容英俊,下颌线条利落,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此刻正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落在沈清弦身上。

是裴砚辞。裴氏集团的继承人,那个在财经新闻和上流社会八卦里都占据头条的男人,也是她父母曾经属意的“乘龙快婿”热门人选之一。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沈清弦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他周身气场很契合的冷冽木质香调,与她身边弥漫的泥土和植物气息格格不入。

“沈小姐。”裴砚辞在她面前几步远站定,声音低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磁性,“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沾了泥点的工装裤和半旧的胶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不太符合他认知的展品。

“裴先生。”沈清弦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带着明显的距离感,“的确是冒昧。不知裴少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草莓基地,有何贵干?”她刻意强调了“小小”二字,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试探。

裴砚辞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却瞬间冲淡了些他身上的冷峻感。“听说沈小姐在这里大展拳脚,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恰好路过,顺道来看看。”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在暮色中轮廓模糊的连栋温室,“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专业得多。”他的评价听起来客观,却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看来裴少对农业项目也有兴趣?”沈清弦可不相信他“顺道”的鬼话。裴家的产业重心在金融、地产和高科技,跟农业八竿子打不着。

“兴趣,是建立在价值之上的。”裴砚辞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神变得锐利了些,如同精准的扫描仪,“我感兴趣的是,沈小姐投入如此巨大的资金升级这些硬件,它的投资回报率究竟在哪里?或者说,你打算如何让这片土地,产出匹配你投入的真金白银的价值?毕竟,农业,尤其是这种高投入的精细化农业,风险可不小。”

他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完全是商业谈判桌上审视项目的口吻。

沈清弦心里明了,这是来探她的底了。或许在裴砚辞,乃至很多人看来,她搞的这些智能农业,不过是千金小姐烧钱玩票,一场注定会狼狈收场的任性游戏。

她正要开口,基地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惊慌的呼喊。

“沈总!赵博士!不好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三号温室,是、是‘天使之泪’那边,好像出问题了!叶子……叶子突然蔫了一大片!”

‘天使之泪’是他们最新引进的、单价极高的稀有品种,娇贵难伺候,是赵知远团队的重点观察对象,也是他们计划中用来打开顶级市场的王牌之一。

沈清弦脸色微变,立刻对旁边的赵知远道:“赵博士,我们快去看看!”她也顾不上旁边的裴砚辞了,转身就跟着技术员往基地里跑,动作干脆利落。

赵知远应了一声,立刻跟上。

裴砚辞站在原地,看着沈清弦瞬间变得凝重而专注的侧脸,以及她那毫不犹豫奔向“事故现场”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吟了片刻,竟然也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三号温室内,灯光已经全部打开,照得一片通明。只见一片区域内,原本应该翠绿饱满、透着健康光泽的‘天使之泪’叶片,此刻却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软塌塌地垂了下来,边缘甚至开始卷曲发黄,明显是急性失水症状,与旁边生机勃勃的植株形成惨烈对比。

赵知远已经蹲在植株旁,快速而小心地拨开土壤检查着根系情况,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中午巡查时记录还好好的。”沈清弦沉声问道,她也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叶片和茎秆,没有发现明显的虫害或病斑。

“是……是灌溉系统出问题了!”一个负责该区域的技术员带着哭腔说道,脸上满是自责,“刚刚才发现,这片区域的滴灌头不知怎么被一小段植物根系和杂质堵住了,系统报警有延迟……已经……已经快一天没供水了!”

温室内采用的是精准滴灌,一旦堵塞,植株在恒温恒湿的环境中水分蒸腾很快,极易造成严重缺水,尤其是对于‘天使之泪’这种娇嫩品种。

“立刻手动补水!用细水流慢灌,小心别冲伤根系!”赵知远当机立断,指挥着在场的工人和技术员,“其他人,立刻检查所有滴灌头,全面排查堵塞原因!启动备用灌溉方案!”

现场顿时忙碌起来,气氛紧张。沈清弦没有干站着指挥,她也拿起一个专用的细孔喷壶,加入到了手动补水的行列中。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神情专注至极,仿佛眼前这些蔫了的植株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额角甚至因为焦急和忙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裴砚辞站在温室门口,没有进去打扰。他静静地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目光最终落在沈清弦身上。看着她沾了泥土和汗水的侧脸,看着她因为紧抿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看着她动作轻柔、近乎呵护地给每一株草莓浇下救命水……

这和他印象中,那些在宴会厅里端着酒杯、谈笑风生、连头发丝都精致到完美的豪门名媛,截然不同。眼前的沈清弦,狼狈,却有一种异常的专注和力量感。

“看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是忙里偷闲走过来的林浩,他手里也拿着个水壶,额头上都是汗,“裴少对我们这‘小小的’草莓基地遇到的‘小麻烦’很感兴趣?”

裴砚辞收回目光,看向林浩,认出他是沈清弦高薪挖来的运营总监。他神色不变,淡淡道:“只是好奇,沈小姐会如何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毕竟,农业的风险,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里。”他的语气平静,却点出了农业投资最核心的隐患之一。

林浩笑了笑,用袖子抹了把汗,意有所指:“我们沈总啊,别的优点可能不明显,就是比较……轴。认准的事,遇到再大的麻烦,她也只会想着怎么解决,而不是放弃或者抱怨。”他顿了顿,看着温室内沈清弦的背影,补充道,“而且,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她总能带着我们,在看起来要完蛋的时候,找到一条路。”

裴砚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目光却再次投向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大部分严重缺水的植株得到了缓解,虽然元气大伤,叶子依旧耷拉着,但至少根系保住了活性,有了恢复的希望。堵塞的滴灌头也被全面清理更换完毕。

沈清弦直起腰,轻轻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背,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一直如同门神般站在门口的裴砚辞。他居然还没走。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明显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只是个小插曲:“让裴少见笑了。农业就是这样,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书本上的数据和模型,终究要和土地的真实脾气磨合。”

裴砚辞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比之前少了几分商业式的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你比我想象的,更……”他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更像一个扎根在这里的实干家。”

沈清弦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带着点疲惫和自嘲的笑:“不然呢?裴少以为我会坐在装着新风系统的办公室里,听着音乐,等着下属把完美的报表和新鲜的捧花一起送上来吗?”

“现在不会那么以为了。”裴砚辞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她此刻的些许狼狈,看清她内在的核,“我收回刚才关于投资回报率的问题。有些价值,或许不能单纯用短期利润来衡量,比如……应对危机的能力和决心。”

沈清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裴砚辞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商业精英范儿,但似乎少了些最初的疏离,“我依然对‘莓味人生’的未来感兴趣。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正式聊一聊……合作的可能性?”

他递出了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纯白色卡纸,只有烫金的“裴砚辞”三个字和一串私人号码,再无其他。

沈清弦看着他递过来的名片,没有立刻去接。晚风吹拂着她颊边被汗水沾湿的碎发,温室里的灯光在她清澈的眼中映出细碎而明亮的光芒。她知道,接过这张名片,可能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机会,也可能是一个未知的旋涡。

“裴先生,”她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属于她自己的节奏,“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了解和价值对等。等我先把眼前这些‘小麻烦’都彻底解决了,让‘莓味人生’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拥有足够的底气之后,再谈不迟。”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今天这场胜利的调侃:“毕竟,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犁地’。地没犁好,说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裴砚辞闻言,眼底再次掠过那丝极淡的笑意,这次明显了许多。他收回名片,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好。我期待看到……你犁出的天地。”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迈着依旧从容的步伐,融入了夜色之中。

林浩凑过来,看着裴砚辞远去的车尾灯,咂咂嘴:“啧,这位裴少可真是……步步为营啊。清弦,你就这么把他打发了?那可是裴氏!”

沈清弦望着沉沉的、却已透出几点星光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一天的疲惫和紧张都吐了出去:“打好我们自己的地基,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合作……等我们有了足够的筹码,自然会有平等对话的资格,而不是只能被动接受审视。”

她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却也因此凝聚了更多心血与希望的土地,背影在温室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

危机,亦是挑战。她的“犁地”事业,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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