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y-012的外观看上去……很普通。
一颗灰蓝色的岩石行星，大气层稀薄，地表布满撞击坑。扫描显示：文明痕迹微弱，能量读数处于“原始农耕时代”水平。
“你确定坐标没错？”墨辰对比着星图，“这看起来像是个失败实验场的遗骸。”
云知意调出从ty-007获得的设计档案：“档案记载，ty-012是‘文明融合测试场’，由七个实验场的残存意识碎片强制融合而成。目的是测试‘不同文明范式能否在绝境中协作求生’。”
楚凌霄盯着地表扫描图：“结果呢？”
“档案只写到‘融合过程出现不可控变量，实验终止观察’。”云知意说，“但那个思维流称他们一直在自我演化，还等我很久。”
陈长老若有所思：“如果他们是‘失败文明碎片’的融合体，那他们对收割派的仇恨，可能比任何文明都深。”
格物号降落在行星表面。舱门打开，外面是荒芜的岩石平原，远处有简陋的土坯建筑群。
没有欢迎队伍，没有通讯信号。
只有风刮过岩石的呜咽。
云知意带队走向建筑群。走近了才发现，那些土坯房排列成一种复杂的分形图案——从空中看，应是一个巨大的数学模型。
房屋空无一人，但每间屋里都有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不同的符号：有的像机械文明的电路图，有的像灵能文明的波动纹，有的像修仙界的灵纹，还有几种完全陌生的符号体系。
“七种文明符号。”云知意辨认，“他们真的融合了。”
就在这时，所有石板同时亮起微光。
光芒在空中汇聚，编织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由七色光流缠绕而成，面容模糊，声音是七重和声：
【欢迎，老师。我们以‘融合共识体’形态与你对话。】
云知意停下脚步：“你们认识我？”
【认识你的协议，你的代码风格，你留在每个实验场的‘后门’。我们是由那些后门连接而成的——七个被判定‘失败’的文明，碎片意识通过你的协议逃逸至此，融合成新生命。】
光人“走”近一步。
【我们称自己为‘遗民联合’。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年，按照你留下的‘融合演化协议’缓慢重建文明。我们观察所有实验场，记录收割派的每一次清理。】
【我们等你，是因为你是唯一拥有‘规则修改权限’的个体。我们需要你的权限，来激活我们收集的证据。】
云知意：“什么证据？”
光人抬手。七色光流展开，在空中形成一幅复杂的关系网络图：
中央是“织梦者文明”。
延伸出“观测者组织”，分裂为“秩序派”“收割派”“隐藏派”。
再延伸出所有实验场（ty-001至ty-012），标注了每个场的实验目的、清理记录、文明当前状态。
最后，从网络深处延伸出一条虚线，连接向一个被标记为“？”的终端。
【这是收割派在过去千年里的行动模式图。】 光人说，【我们发现一个规律：每次清理，都集中在某个实验场即将突破‘技术奇点’或‘意识统一’的前夕。】
【但更重要的是——】
光人指向那条虚线。
【我们追踪到，收割派每次执行清理后，都会向这个‘？’终端上传一份数据包。数据包内容无法破译，但传输时会产生独特的规则涟漪……和织梦者文明母星毁灭前的涟漪特征，相似度999。】
云知意呼吸一滞。
“你们的意思是……收割派在向某个存在‘进贡’？而那个存在，可能和织梦者母星毁灭有关？”
【是。】 光人声音低沉，【所以我们怀疑，收割派所谓的‘维护实验场平衡’，本质是在为某个更高层存在‘收割成熟文明产物’。而织梦者文明本身，可能就是第一个被收割的。】
【而你，ty-001，你是织梦者文明最后一个被授予‘规则修改权限’的设计师。我们怀疑——】
光人直视云知意。
【你的权限，本意是用来对抗那个‘更高层存在’的。但你还没得到全部信息，织梦者就毁灭了，实验场被观测者接管，你被迫叛逃成实验体。】
云知意消化着这些信息。
如果光人说的是真的，那么：
收割派不是最终敌人，他们可能是“收割链”的中间商。
织梦者文明的毁灭不是意外，可能是被“收割”了。
她的权限，是母文明留给她的反收割武器，但她忘了怎么用。
“证据在哪？”她问。
光人指向地下：“我们建了一个‘证据库’，深埋于地核，用七层文明技术混合加密。需要你的权限密钥，加上我们七个文明碎片的共识密钥，才能打开。”
“权限密钥是什么？”
【你的意识特征码。】 光人说，【织梦者文明的‘规则修改权限’绑定于意识底层结构。当你进行深度科学思考时的思维频谱，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请跟我们来。】
光人转身，带领他们走向建筑群中央——那里有一个向下的阶梯，通往黑暗深处。
路上，云知意问：“你们这三百年来，靠什么生存？”
【我们融合了七个文明的技术片段。】 光人解释，【机械文明给了我们基础结构，灵能文明给了我们意识连接，修仙文明给了我们灵力循环，还有四个未知文明分别给了我们环境改造、信息编码、协同决策和……悲伤处理技术。】
“悲伤处理？”
【因为我们都是‘遗民’。】 光人的声音里真的透出悲伤，【我们记得自己文明被判定‘失败’时的绝望，记得同胞意识消散时的痛苦。融合后，我们花了五十年才学会如何承载七份悲伤而不崩溃。】
【而你的协议里，专门有一部分教我们‘如何将悲伤转化为连接的动力’。】
【谢谢你，老师。即使你忘了，你的协议还在照顾我们。】
云知意沉默。
她忽然意识到：当年那个年轻的自己，在设计这些后门和协议时，或许早已预见了这种可能性——文明失败，碎片流亡，在绝望中寻找彼此。
而她留下的，不是武器。
是连接的可能。
地下深处，一座巨大的晶体殿堂。
殿堂中央悬浮着一颗多面体水晶，和ty-007的测试水晶相似，但更大，表面流转着七种文明的光纹。
【证据库核心。】 光人说，【现在，请开始深度思考——思考一个足够复杂、需要调动你全部科学方法论的问题。你的思维频谱会被记录，作为密钥第一部分。】
云知意闭眼。
她需要一个问题……一个能代表她当前认知巅峰的问题。
她选择了：
“在一个可能存在多层‘收割链’的宇宙中，如何设计一个文明发展模型，使其既能持续成长突破，又能避免因‘成熟’而被收割？”
她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