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她说，“‘利用悖论’的前提是承认悖论存在。但根据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任何足够复杂的系统都可能存在无法自证的命题——那不一定叫悖论，叫系统边界。”
她走到水晶前，指尖轻触那个“悖论”场景。
“我的选择是：不利用，但研究。记录这个边界现象，尝试为它建立超模型——用更高层级的理论去包容它。如果最终发现这是系统固有缺陷……”
她抬眼。
“我会考虑给系统打补丁，或者——换一个更好的系统。”
【测试通过。思维模式校准：你仍是‘设计者’，而非‘掠夺者’。】
水晶绽放光芒，化为一道数据流涌入云知意眉心。
记忆回来了。
不是碎片，是连贯的篇章：
临行前，她在日志写：
“如果文明是花园，我们不该是园丁，而是土壤。园丁会修剪，土壤只提供可能。我要去成为那捧会反抗的土。”
记忆加载完毕。
云知意睁开眼，纯白空间开始崩塌。神殿核心露出——一枚晶莹的记忆晶体，以及旁边一卷织梦者设计院内部通讯录。
她拿起通讯录，快速浏览。一个名字被高亮标记：
【obs - 7，原名designer - 12，你的同期生。曾共同反对收割派，后‘被调岗’至观测者秩序派。疑似仍在暗中协助反抗网络。】
所以obs - 7真的是盟友。
她收起晶体和通讯录，转身离开崩塌的神殿。
回到格物号，云知意将记忆晶体接入舰桥主控台。
“播放吧。”她对队友说，“我的前半生。”
全息影像展开，呈现织梦者设计院的工作日常、收割派的会议记录、她策划叛逃的全过程。
看完后，舰桥长时间沉默。
“所以，”墨辰先开口，“你现在是……带着科学家大脑的规则设计师兼造反派领袖？”
“听着像三份工资。”楚凌霄说，“但实际上风险翻了三次方。”
陈长老关注另一点：“收割派认为文明成熟后‘无趣’，所以要回收……这种评判标准本身，就是最大的傲慢。”
“也是最大的漏洞。”云知意关掉影像，“因为他们‘傲慢’，所以会低估实验体的反抗意愿。因为他们追求‘有趣’，才会允许ty - 007这样的测试场存在——他们想看看有没有实验体能通过我的测试。”
她调出从神殿获取的最后一组数据：
【收割派下次清理周期：27天后。目标列表：所有达到‘技术奇点’或‘意识统一’的实验场，包括ty - 004、ty - 005……及ty - 002（修仙界，因科学道统加速已逼近奇点）。】
“27天。”云知意说，“我们要在27天内，把觉醒网络铺到足够多的实验场，形成联防。”
墨辰：“技术层面可行，但需要每个实验场同意接入我们的协议。”
“那就去谈。”云知意锁定星图上的下一个目标——ty - 005，纯灵能文明，“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谈。”
就在这时，通讯屏再次亮起。这次是未加密的广域广播，来源不明：
【致ty - 001及你的‘觉醒网络’：你们在ty - 007的访问已被记录。收割派高层对你们的行为评价为——‘颇有娱乐性’。】
【故特此通知：清理周期不变，但收割方式升级。我们将以‘文明对决’形式进行：27天后，每个实验场需派代表参与‘终极答辩’。胜者存，败者收割。】
【答辩主题：‘你为何值得继续存在？’】
【期待你们的表现。——收割派执行委员会】
广播结束。
舰桥一片死寂。
然后云知意笑了。
“文明答辩？”她说，“他们真选了个我最擅长的领域。”
她转身面对队友，眼中是久违的、属于科学家的锐利光芒。
“27天，够我们准备一篇能让所有考官闭嘴的论文了。”
“现在，出发去ty - 005。让我们看看，一个认为‘科学是物质污染’的灵能文明，能不能被说服——”
“和我们一起，写这篇造反论文。”
格物号驶向ty - 005。云知意独自留在舰桥，取出那枚记忆晶体，轻声问：
“当年的我，你设想了那么多，有没有想过——”
“如果最后，我们要辩论的对象不是收割派，而是‘实验框架’本身呢？”
晶体微光闪烁，映出她自己的眼睛。
仿佛跨越时间的两个她，在此刻对视。
然后晶体深处，传来一段极其微弱、从未被载入的录音：
“框架……本身就是最大的敌人。但如果……如果我们能证明，框架也可以被‘文明’感染……”
录音戛然而止。
云知意握紧晶体。
感染框架？
她想，那也许不该叫感染。
该叫——
教育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