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抬头。
暗红色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个漩涡。漩涡中，正在降下更多金属蜘蛛——和之前车库外同款，但更大，关节处闪烁着不祥的紫光。
“观测者的‘清理单元’量产型。”墨辰声音严峻，“它们的目标很明确——三盘磁带，以及携带磁带的所有人。宗主，1号避难所的赵教授护送队，也在被攻击。”
云知意快速评估局势：三处地点同时遇袭，对方想阻止磁带汇合。
“墨辰，给楚凌霄发信号。”她做出决定，“让他‘开门’过来——但只开三秒，扔个东西就走。”
“扔什么？”
“扔个‘大点的玩具’。”云知意看向天空，“比如，能把那些蜘蛛引走的东西。”
通讯结束不到十息。
天空最高处，一个金色的光点突兀出现。光点扩张，化作一道仅容一物通过的“门”。门内，隐约可见楚凌霄不耐烦的脸。
然后，一个东西被扔了出来。
不是武器。
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发光公式构成的克莱因瓶模型。
数学上的不可定向曲面，三维空间中的“无限循环”具现化。
瓶子落下的瞬间，所有金属蜘蛛的传感器同时锁定它——因为它的数学结构，对任何基于逻辑的ai系统，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和危险性）。
蜘蛛群集体转向，扑向克莱因瓶！
趁此机会，云知意对苏女士快速说：“去1号避难所汇合。你有交通工具吗？”
苏女士指向废墟角落：一辆改装过的、焊着音响和太阳能板的三轮车。
“……可以。”云知意将老韩扶上车斗，自己跳上驾驶位（如果那算驾驶位），苏女士和分身“云二号”挤进后座，绿萝和作曲设备堆在中间。
三轮车“突突”启动，沿着废墟小道狂奔。
天空，金属蜘蛛正在与克莱因瓶“搏斗”——它们试图解析瓶子的结构，但每次分析都会陷入逻辑死循环，导致系统短暂宕机。瓶子则像个顽皮的孩子，在蜘蛛群中穿梭，留下一条条因逻辑崩溃而冒烟的死机蜘蛛。
“楚峰主的东西……总是这么直接。”云二号（拥有云知意部分思维模式）点评。
“有效就行。”本体云知意专注驾驶，同时脑中同步处理多线信息：
赵教授那边，避难所守卫部队正在与蜘蛛交火，但磁带安全。
心魔渊藤蔓因苏女士的音波干扰和克莱因瓶的出现，暂时陷入混乱。
但观测者的攻击不会停止，下一波更猛。
她需要更根本的解决方案。
“苏女士，”她头也不回地问，“你‘听’到的心魔渊声音，具体是什么结构？”
苏女士戴上耳机，调出作曲软件屏幕，展示一段波形图：“看，这是原始信号——杂乱，全是刺耳的峰值，代表‘痛苦’‘绝望’‘愤怒’这些基础负面情绪。但我发现，如果我在特定频率插入一段和谐波，比如这样——”
她敲击键盘，插入一段正弦波。
屏幕上的波形，竟真的有一部分被“抚平”了，变得相对规整。
“就像修音。”苏女士说，“它们本质是一段‘坏掉的音乐’。织梦者想强行把它们改成‘圣歌’，但手法粗暴，反而让‘不和谐音’更突出了。我在尝试用音乐理论重新编曲……虽然效果微弱。”
云知意盯着波形图，眼中数据流飞闪。
“不是音乐。”她突然说，“是数据压缩算法。”
苏女士愣住：“什么？”
“恐惧是一种高维情感信息。织梦者在采集时，需要将其‘压缩’成可存储、可传输的格式。但他们用的压缩算法有损，且效率低下——导致大量信息在压缩中扭曲、丢失，变成你听到的‘刺耳噪音’。”云知意快速解释，“你的‘和谐波’，本质是补全了部分丢失的信息熵，让数据流暂时稳定。”
她脑中一个模型逐渐成型：
而小斌（ty-002）的意识碎片，是原始未压缩数据的一部分。
三盘磁带，可能包含了三段不同的“原始数据流”。
同时播放，或许能暂时重组一段完整的、未压缩的“恐惧真相”，从而——
“——从而让心魔渊的播放程序，因为无法处理高保真数据而崩溃。”云二号接话，与本体思维同步，“或者，至少能暴露出织梦者压缩算法的‘密钥’。”
云知意点头：“所以，我们不仅要播放磁带，还要在播放时，用苏女士的设备主动‘干预’，尝试实时解压缩数据流。”
苏女士眼睛亮了：“就像……现场即兴改编？”
“更像外科手术。”云知意纠正，“我们需要在数据流流出的瞬间，切断织梦者的控制链路，植入我们自己的‘解码器’。”
她看向怀中的磁带。
小斌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三首歌一起唱……门就开了……”
门。通往哪里？织梦者日志的更深层？还是……直接连接织梦者意识网络的接口？
三轮车冲过最后一片废墟，1号避难所的高墙已在眼前。
但墙外，景象让他们同时刹车。
避难所大门前，不是金属蜘蛛，也不是藤蔓。
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西装、提着公文包、面带标准微笑的中年男人。他站在废墟中，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脚下，倒着十几具避难所守卫的尸体——尸体完整，没有伤口，但表情凝固在极度恐惧中，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情绪。
男人看到三轮车，微笑加深，微微鞠躬。
然后开口，声音是完美的、没有感情的播音腔：
“下午好，ty-001，以及各位磁带携带者。”
“我是观测者文明驻本实验场临时代表，编号obs-7。”
“请交出磁带，并自愿接受记忆格式化。”
“这是最后的文明解决方案。反抗，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个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眼睛构成的徽记。
“或者，你们想体验一下……‘恐惧的绝对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