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突然静了。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所有声音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覆盖”了。鸟鸣、风声、修士们的呼吸，乃至灵脉流淌的汩汩声，都在这一刻凝固。
然后，规则开始显形。
不是光影特效，是概念本身的实体化——因果线如银丝般垂落，时间流凝结成琥珀色的脉络，空间结构展开成无限嵌套的几何花纹。在这片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奇景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凝聚。
那不是生灵。
是天道规则的具现。
【尔等已触及规则边界，按上古天道契约，予尔一次‘问道’之机】
【三问三答，答者生，误者寂。道心可坚？】
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生长”出来，带着规则本身的冰冷与绝对。
云知意站在格物苑广场中央，身后是五千名屏息凝神的观礼者——修士、凡人、甚至还有几个刚开灵智的灵兽，都仰望着那片规则奇景。
她眼中湛蓝的数据流闪过。
【目标分析：高维规则聚合体，稳定度997】
【检测到137种基础天道法则交织（时间、空间、因果、灵力……）】
数据很吓人。
但云知意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她躬身行礼——不是跪拜，是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尊重，腰弯三十度，精确得像用量角器量过。
“弟子云知意，代表ty-0017科学修仙道统，愿答天道之问。”
规则人形微微“转头”——更准确说，是那片区域的因果线发生了偏转。
【善】
第一问来了。
不是声音，是天雷直接在识海中炸响，带着拷问道心的重量：
【第一问：道心与尘心】
【修仙之路，有太上忘情道，斩七情六欲，以求超脱。】
【亦有红尘炼心道，历悲欢离合，以情证道。】
【尔等科学道统，以理性为基，以数据为据，似近忘情道。】
【然，若道心只存冷冰冰的规则，与天道傀儡何异？】
【问：当尔等用公式解构一切，用实验验证万物——】
【如何保证‘道心’不沦为‘机械心’？】
【如何让‘尘心’——那悲天悯人之情、同道相扶之义、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与热爱——不在理性的打磨下消逝？】
问题落地，全场死寂。
连最乐观的修士都面色发白——这问得太狠了！直指科学道统最可能被人诟病的“冰冷”！
云知意却……笑了？
不是嘲笑，是研究员遇到有趣课题时那种“眼前一亮”的笑。
她转身，面对五千观礼者。
“天道在上，弟子请行‘道心验证’。”她又行一礼，然后直起身，“请所有修行过‘艺道’——琴棋书画、歌舞诗赋、炼器制符中有艺术成分者——显露道韵。”
迟疑了三息。
然后，一道道“艺道道韵”如百花绽放。
有人头顶浮现笔墨虚影，墨香四溢；有人身周响起灵力编钟之音，清脆空灵；有人衣袂无风自动，如踏云起舞；甚至有个炼器师，指尖跳跃着锻打铁花时凝练的“匠心道韵”。
粗略一数，超过两千人。
“很好。”云知意点头，“现在，请那些在觉醒后的这三天里，用科学方法重新精研或创新了艺道的同道，保持道韵。”
道韵少了一半，但仍有近千人坚持。
云知意抬手，光幕展开，放大三个典型案例——
画面中，一位老农打扮的修士（前世是油画家）站在百亩灵稻田前。他掐诀念咒，但不是玄奥口诀，而是一串……数学公式？
“《灵力光谱调控算法》，第三版。”云知意解说，“他通过精确控制不同灵植的光合灵力频谱，在稻田中‘种植’出《千里江山图》的动态灵影。”
画面变化：晨曦时山色朦胧如淡墨，正午时层林尽染似丹青，黄昏时渔舟唱晚染金辉。每片叶子都在精准地发光、变色、调整灵力波动。
老农憨厚地笑：“以前俺画一幅画要三月，还只能一个人看。现在，这幅‘活画’能存在三年，每天都不一样，全城人都能看。就是算光谱算得俺头秃……”
观众席有人憋笑。
一位白衣琴修盘坐云端，面前古琴无人自鸣。琴音时而清冽如山泉，时而激昂如战鼓，时而温柔如私语。
“传统琴道讲究‘心弦合一’，但天赋要求极高。”云知意说，“这位琴修结合《灵力情绪波动频谱分析》与《混沌音律生成算法》，创造了‘应心琴’。”
她调出实时数据：“看，此刻听众中37的人情绪平静，琴音自动转为清心普善咒；29的人略有焦虑，琴音加入安神频率；还有12的人……在偷偷打瞌睡？琴音就变得轻柔如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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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瞌睡的修士猛地惊醒，满脸通红。
全场哄笑。
琴修不好意思：“其实最实用的是，这琴能检测心魔初起——当某人心绪波动超过阈值，琴音会自动转为《明镜止水曲》，提前干预。我们已经用这个预防了三起走火入魔事件。”
画面中，一群修士正在跳一种奇特的舞蹈。动作优雅，但每个转身、抬腿、展臂的角度都……太标准了？像在演练某种功法。
“《霓裳羽衣舞》重编版。”云知意调出灵力流动图，“舞修用《灵力经脉流动力学》重新编排了每个动作，确保舞步精准刺激特定穴位。”
她放大一个旋转动作：“看这里，转体270度时，足少阳胆经被激活；手部上扬53度，手太阴肺经受刺激。配合特定呼吸节奏，可疏导灵力郁结。”
舞修领队补充：“我们测试了三百名修士，轻中度心魔症状者，每天跳半小时这舞，症状缓解率87。现在大家都叫它‘蹦迪疗法’。”
观众席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云知意转身，面对规则人形。
“天道在上，弟子答第一问。”
“理性没有扼杀艺道，它给了艺道可重复、可传授、可优化的方法论。”
“传统修仙艺道，依赖‘顿悟’和‘天赋’，万中无一者方能大成。大多数人只能望而兴叹。”
“科学修仙艺道，将艺道分解为可学习的步骤、可测量的参数、可验证的效果。让每一个有心的修士，都能通过努力达到‘匠’境，部分天才可达‘师’境。”
“至于真正的‘道’境——”她顿了顿，“那需要的是创造性突破。而理性从不限制创造，它只限制‘低效的碰运气’。”
“真正的‘道心’，不是无情，是清醒地选择何时该用何种心。”
“该炼丹时，就用数据分析的冷静心。”
“该救死扶伤时，就用悲天悯人的仁心。”
“该面对天道真理时，就用纯粹求知的好奇心。”
“科学方法论，恰恰是让我们能自由切换这些‘心’，而不被任何一种绑架的工具。”
话音落下，规则人形沉默了。
它的因果线开始微微震颤，像在计算、推演、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