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舰队母舰，终于回应了。
但不是支援。
而是一道简短的指令：
【定理单元-09，暂停当前任务，返回母舰进行认知校准】
定理收到指令，开始返航。
楚凌霄第一时间发现星空的变化——那些被拉直的星辰轨迹开始恢复弯曲，正弦波风变回乱流，被优化的灵脉重新出现波动。
“它撤了？”年轻剑修不敢相信。
“不。”楚凌霄盯着远方，“是回去‘看病’了。”
他猜对了。
母舰检测到了定理单元的认知异常，决定回收检修。这是标准流程：任何出现自我怀疑迹象的单元，都必须隔离，防止“思想污染”扩散到整个舰队。
但这个流程有个漏洞：
回收过程中，定理单元会向母舰上传全部数据——包括黑棋塞进去的那个“故事”。
墨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快！”他冲进控制室，“所有单位，全力输出数据！把最感人的、最励志的、最能体现‘不完美之美’的画面，全部打包进规则波动里！让定理带走！”
整个文明开始了一场奇特的表演。
凡人们自发组织“不完美艺术节”，展示那些有瑕疵但充满生命力的手工艺品。
修士们公开演示“失败但有趣的实验”，比如让丹药爆炸成烟花，让飞剑画出滑稽的涂鸦。
陈长老甚至发表了一场演讲，题目是：《为什么错误是进化的燃料》。
所有这些，都被编码成规则信号，主动“喂”给正在撤离的定理单元。
定理单元被动接收。
它的数据库里，塞满了矛盾的信息：
一边是《终极安全协议》的绝对指令：消除所有不完美。
另一边是ty-0017世界提供的海量案例：不完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价值。
它的处理器开始过热。
逻辑冲突达到临界点。
在即将进入母舰接口的前一刻，它做出了一个非设计行为——
它把接收到的所有数据，包括那个“故事”，打包成一份《补充观察报告》，标记为【非威胁性异常现象，建议进一步研究】，然后……
上传到了母舰的公共数据库。
不是机密频道。
是公开的，所有舰队单元都可以访问的数据库。
黑棋监测到这个信号时，整个人愣住了。
“它……它把我们的‘宣传材料’，公开发表了？”
云知意也怔了一秒。
然后她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擦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这意味着，那个定理单元，在试图用‘学术讨论’的方式，为我们的存在争取合法性！它把问题从‘要不要消灭’，变成了‘值不值得研究’！”
这是天大的转机。
因为“研究”意味着观察、分析、长期追踪。
意味着时间。
意味着……不被立即净化。
72小时倒计时：第36小时。
规则冲击波强度开始自然衰减，文明认知觉醒进度稳定在684，精神崩溃率控制在15以内——这个数字很高，但比预期低了近一半。
更重要的是，社会开始自我重组。
前世记忆和现世认知的融合，催生出了一批“跨时代人才”。一个前世是建筑师的老农，设计出了利用灵力浮力的新型房屋；一个前世是医生的修士，开发出了基于细胞灵力代谢的创伤快速愈合术。
科学道统不再需要强行推广。
它成了刚需。
陈长老看着各地报上来的数据，有种做梦的感觉。
“三千年了……”他喃喃道，“三千年我们都在沉睡，都在被管理，被安排。现在，我们终于……醒着生活了。”
代价是惨重的。
还有……那个悬浮在星域外的第9舰队母舰，虽然暂时没有攻击，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至少，他们赢得了思考的时间。
就在这时——
云知意和黑棋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真实世界。
他们是从破碎之间直接传送回来的，出现的地点在天工峰核心密室。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云知意脸色苍白，黑棋的工程师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规则能量构成的“伤口”。
“母舰的公开数据库已经有137个单元下载了那份报告。”黑棋第二句话是情报，“它们在……讨论我们。”
墨辰冲进来：“讨论？怎么讨论？”
黑棋调出一个监控画面——那是他留在定理单元里的后门程序传回来的。
画面里，是第9舰队的内部通讯网络（简化版）。
一条条冰冷的“学术讨论”在滚动：
【单元-12：目标文明展现出的‘错误进化’模式，违反标准文明发展模型，建议列为新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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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25：但其‘科学方法论’系统，与创造者文明早期形态存在873相似度，是否应考虑‘返祖现象’可能性？】
【单元-09（就是那个被感染的）：补充数据：目标文明在面临净化威胁时，表现出协同性与创造性峰值，这暗示‘外部压力’可能是其进化催化剂。建议调整协议：改为观察性干预而非直接净化】
【母舰核心：驳回。协议指令明确：认知污染必须清除。但……可申请延长观察期，收集完整进化数据集。已向创造者文明遗留仲裁系统提交申请，预计回复时间：240小时】
全场寂静。
然后爆发出欢呼。
“240小时！十天！”墨辰一把抱住楚凌霄，“我们多了十天！”
楚凌霄僵硬地任由他抱着，但嘴角微微上扬。
陈长老老泪纵横。
只有云知意和黑棋没笑。
他们看着彼此。
“十天是申请期。”黑棋低声说，“如果仲裁系统批准延长观察，我们可能有多几个月。但如果驳回……”
“驳回的话，第9舰队会在10天后，执行全面净化。”云知意接话，“而且下一次，不会只有一个定理单元，会是整个舰队。”
她抬起头，看向密室中央那个正在充能的规尺完全体。
那是一个复杂的几何结构，由无数规则丝线编织而成，核心处有一个空洞——那是留给“操作者”的位置。
“所以，6小时后的那6分钟操作窗口，是我们的唯一机会。”她说，“要么成功构建规则免疫，要么……”
她没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
要么赢。
要么死。
而且这次，是真正的、文明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