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苑主控室，深夜。
织梦发来的那段加密影像，已经被零反复分析了十七遍。
【时间戳：三个标准日前（本世界时间约一周前）】
【地点：青棋委员私人规则领域“青木境”】
【人物识别：青棋委员（确认）、未知个体（规则屏蔽等级：副主席级）】
【音频修复：失败（被高阶规则静默场干扰）】
【唇语解读（部分成功）：】
零将解读出的片段投影出来。
画面里，青棋与黑影相对而坐。青棋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黑影则完全看不清面容，只有手中那枚刻着“规尺”的令牌，在规则层面散发着微光。
唇语解读字幕断断续续：
【青棋：……时机还不成熟……】
【黑影：……等不了了……规则修复已启动……】
【青棋：……云知意是关键……不能动……】
【黑影：……那就换个方式……】
然后影像中断。
云知意盯着那枚“规尺”令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黑影的身份，有线索吗？”
“规则屏蔽等级是副主席级。”零回答，“委员会现有副主席三位：黑棋（失踪）、红棋（已知）、灰棋（会议主持者）。但灰棋的规则特征与黑影不符——灰棋的规则编码偏向‘绝对中立’，而黑影的编码有强烈的……‘改造倾向’。”
“改造倾向？”
“就像……一个坚信‘不破不立’的激进改革者。”零调出一组对比数据，“他的规则波动频率，与当年批准‘规尺’实验时的黑棋，有73的相似度。”
云知意沉默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黑影可能是黑棋？或者……黑棋的某种‘延续’？”
“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零加重了语气，“青棋委员，不是我们以为的简单盟友。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我们，可能只是其中的棋子之一。”
正说着，主控室的通讯法阵突然亮起。
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白棋委员，有空聊聊吗？”
是青棋。
云知意和零对视一眼。
“接通。”
青棋的虚拟投影出现在主控室中。
她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样子，穿着淡青色长袍，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背景是她的“青木境”——一片生机盎然的古树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恭喜你们。”青棋微笑，“修真界联盟承认科学修仙为正统，这是个重要的里程碑。”
“谢谢。”云知意平静回应，“青棋委员深夜联系，应该不只是为了祝贺吧？”
“确实。”青棋放下茶杯，表情认真了些，“有两件事。第一，红棋派系已经开始反扑了。他们正在推动一项新提案：对所有‘规则自我修复活跃度超标’的实验场，实施‘强制认知重置’。”
她调出一份提案草案。
标题：【关于对异常活跃实验场的紧急管控措施草案】
核心内容：一旦实验场规则自我修复进度超过05，委员会有权对该世界全体智慧生命进行“记忆编辑”，消除其对“规则异常”的认知，并重新植入“天道永恒不变”的信念。
“这是要强行让我们‘遗忘’真相。”云知意眼神冷了下来，“提案通过概率？”
她顿了顿：“黑影委员，表态了。”
“黑影？”
“委员会第九席，代号‘影棋’。”青棋解释道，“他极少参会，常年处于‘半隐退’状态。但他在保守派中威望很高，因为——他是当年‘初始覆盖层’执行小组的副组长。”
云知意瞳孔一缩。
《赎罪》里那七个被删除的名字，其中一个的备注就是【副组长·影】。
“影棋刚刚公开表态，支持红棋的提案。”青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意味着，支持率将从48升至……至少53。提案很可能会通过。”
主控室里一片安静。
窗外，格物苑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弟子们还在实验室里忙碌，不知道一场针对整个文明的“记忆清除”，可能即将到来。
“你告诉我这些，”云知意看向青棋，“是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和你合作。”青棋直视她的眼睛，“阻止这个提案。但方法……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青棋调出一份复杂的规则推演图。
“红棋派系的核心逻辑是：‘低维文明没有能力安全地接触规则真相，强行接触只会导致文明崩溃’。要反驳这个逻辑，有两个方向：第一，证明你们有能力安全接触；第二——”
她指了指推演图上的一个关键节点。
“证明‘高维文明’自己，也未必能安全地处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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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意眼中数据流闪过，快速理解着这个推演模型。
“你是说……攻击委员会自身的合法性？”
“是攻击‘保守派’的合法性。”青棋纠正道，“委员会内部一直有一个禁忌话题：当年‘初始覆盖层’实验，到底有没有经过全体委员的民主决议？还是只是某个派系的私自行动？”
她调出另一份档案——那是《赎罪》中没有的内容。
【赞成：6票】
【反对：3票】
【弃权：2票】
【决议结果：通过】
【备注：主席缺席，黑棋（副主席代理）投出关键赞成票。影棋（副组长）投赞成票。红棋（时任初级干事）为提案执行人。】
“六票赞成，刚过半数。”青棋说，“而且是在主席缺席、两位委员明确反对的情况下强行通过的。更重要的是——”
她放大决议记录底部的签名栏。
“按照委员会宪章，涉及‘文明等级强制降级’的重大决议，需要至少三分之二委员赞成，且主席或两位副主席联名签署。但这份决议上，只有黑棋一个人的签名。”
云知意明白了。
“所以，初始覆盖层实验本身……可能就是违规的？”
“不是可能，是一定。”青棋斩钉截铁，“但它被掩盖了。所有反对声音都被压制，相关记录被封存，执行小组成员的名字被删除。为什么？因为如果这件事被公开，整个委员会的权威都会受到质疑——我们有什么资格，以‘保护文明’为名，行‘扼杀文明’之实？”
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前。
“云知意，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在下一次委员会会议上——”青棋一字一句地说，“当众质询初始覆盖层实验的合法性。要求公开所有原始记录，要求传唤当年所有参会委员作证，要求对那次违规决议进行重新审查。”
云知意沉默了三息。
“你这是要让我……正面炮轰委员会。”
“不。”青棋摇头，“是让你炮轰‘保守派’的老巢。红棋、影棋，还有那些躲在幕后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最怕的，就是当年的丑闻被翻出来。”
“那你呢？”云知意直视她的眼睛，“你在这个棋局里，到底是什么角色？”
青棋笑了，笑容有些复杂。
“我？”她轻声说，“我是一个……试图在倒塌的宫殿里，找到几根还能用的梁柱的人。”
“委员会已经腐朽了，云知意。但不是所有人都该死，不是所有理念都该被抛弃。我要做的，是把烂掉的部分切掉，让还能救的部分活下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
“包括你们的世界。”
通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