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芒在天衍宗外三百里的荒山亮起时，云知意就感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护山大阵没有像往常那样流转着温和的灵光，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近乎凝固的暗红色。阵壁上隐约可见黑色纹路在游走——那是戒律堂的“封禁符纹”。
宗门被封了。
从外面封的。
“出事了。”规尺皱眉，他虽被格式化，但经验还在，“这种级别的封禁，至少需要三位副宗主同时授权，或者……宗主失去控制权。”
云知意想起李清河给她的玉简里的警告。
周严背后有更高层的人。
现在看来，那个人（或那些人）已经动手了。
“能潜入吗？”她问。
规尺观察片刻，摇头：“封禁是‘天罗地网’级别，内外隔绝，连空间传送都会被拦截。强行突破会触发警报——现在宗门内部情况不明，贸然暴露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走‘暗道’。”云知意想起李清河给的地图里，有一条标注为“紧急撤离通道”的密道入口，就在荒山南侧的一处瀑布后面。
四人潜行至瀑布。
瀑布水帘后，果然有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被幻阵遮掩，但云知意有天机阁碎片的权限，轻松解开。
密道狭窄潮湿，蜿蜒向下，直通护山大阵的“地基层”——那是大阵的物理结构所在，不受表面封禁影响。
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
出口到了——是主峰地下的一个废弃阵眼室。
四人刚踏出密道，就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楚师兄！你清醒一点！云知意早就叛逃了，她和观测组织勾结，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她！”一个年轻弟子的声音。
“放屁。”楚凌霄的声音冰冷，“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格物苑这几个月为宗门做了多少贡献，你们戒律堂又做了什么？除了抓人、封禁、搞内斗，还会什么？”
“你……你敢污蔑戒律堂？！”
“污蔑？需要我列出你们这半个月抓的人名单吗？十七名格物苑学员，八位支持云知意的执事，连陈长老和墨峰主都被软禁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维护宗门安全’？”
争吵声中，云知意示意规尺三人留在暗处，自己悄悄摸到门边。
透过门缝，她看到楚凌霄被五名戒律堂弟子围在中间。他手持长剑，剑尖滴血——地上已经躺了两个戒律堂弟子，显然刚才发生了冲突。
楚凌霄的白衣染血，但站得笔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让开。”他冷声道，“我要去见宗主。”
“宗主重伤闭关，不见任何人！”为首的戒律堂弟子色厉内荏，“副宗主有令，在云知意归案前，所有与她有关联的人，一律禁足！楚师兄，你别让我们为难……”
话没说完，楚凌霄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我不为难你们。”楚凌霄一字一句，“是你们在为难我。”
气氛剑拔弩张。
云知意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推门而出。
“楚师兄，我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戒律堂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云知意！你果然回来了！快，抓住她——啊！”
话没说完，就被楚凌霄一剑柄砸晕。
剩下的四名弟子想动手，但规尺三人从暗处走出，筑基期的威压展开，四人顿时不敢妄动。
“你们……”楚凌霄看向规尺，眼中闪过警惕。
“自己人。”云知意简单解释，“说来话长。现在宗门什么情况？”
楚凌霄收起剑，快速说道：“七天前，宗主突然重伤，说是修炼出了岔子。然后三位副宗主联合宣布接管宗门，戒律堂全面掌权。他们以‘清理观测组织渗透’为名，抓了所有支持格物苑的人。陈长老、墨峰主被软禁在主峰侧殿，格物苑被封，学员被分散关押。”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我觉得……宗主受伤有蹊跷。他闭关前，悄悄传音给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阵眼核心有真相，但小心坠星。’”
阵眼核心……坠星……
云知意想起天机阁碎片的警告。
备份在护山大阵核心，而天窥者的终极形态正在坠落。
时间不多了。
“带我去阵眼核心。”她说。
“现在戒律堂全面戒严，阵眼室有重兵把守……”楚凌霄皱眉。
“那就杀进去。”云知意眼中闪过决绝，“我们没有时间了。”
主峰阵眼室是护山大阵的中枢，平时只有宗主和阵峰长老能进。此刻，门外守着八名戒律堂精锐，全是筑基期，为首的是周严。
看到云知意等人出现，周严毫不意外。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冷笑，“副宗主说得对，阵眼核心有你想要的东西——但你拿不到。”
他身后，八名弟子结成战阵，灵力连成一体，威压堪比金丹初期。
楚凌霄握紧剑：“我来开路。”
规尺却上前一步：“让我来。”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复杂的数学咒文——不是法术，是数学公式的语音编码。
随着咒文，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几何图形。图形交织，构成一个庞大的“数学约束场”。
戒律堂弟子想攻击，但发现自己的灵力运转……变得极其困难。
就像在水里挥拳，阻力巨大。
“这是什么邪术？！”周严惊怒。
“不是邪术，是‘高维数学投影’。”规尺平静地说，“在这个约束场内，所有灵力运动都必须遵循我设定的偏微分方程。你们想违背？可以，先解出方程的通解。”
戒律堂弟子们脸都绿了。
解方程？他们连听都听不懂！
“走。”规尺维持着约束场，示意云知意前进。
八人像穿过一片粘稠的液体，艰难但顺利地通过了防线。
周严想追，但每一步都像在解一道数学题，慢得令人绝望。
阵眼室大门紧闭，需要特殊符文钥匙。
云知意取出天机阁碎片，按在门上。
碎片与门上的古阵纹共鸣，大门无声滑开。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复杂阵法结构。
而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球内，无数光点在流动，组成了护山大阵的实时模型。
而在水晶球下方，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发宗主，李清河。
他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黑气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还睁着。
“老师！”云知意冲过去。
“别过来……”李清河虚弱地说，“我身上……被下了‘蚀魂咒’，靠近会被感染……”
云知意停步，看向那个伤口——黑色气息在不断侵蚀他的神魂，但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着。
“是谁干的？”她声音发冷。
“副宗主……王镇岳。”李清河苦笑，“他才是观测组织真正的‘高层’，代号‘天秤’。三千年前，就是他暗中支持规尺叛变，如今天道错误恶化，他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天道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