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硕大的圆桌前，晃眼的水晶灯将一切照得通明，气氛却比停尸房还僵冷。
傅靳言靠在硕大的木椅种，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琥珀色酒液，就像个看客在看一场乏味的戏剧彩排。
他的存在，更像是悬在顾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顾明远万没想到接他女儿电话的会是傅靳言，更没想到他会愿意掺和他的家事。
尴尬的气氛总需要有人来打破，他搓了搓手，挤出谄媚的笑，“傅总，您能赏光，顾家真是蓬荜生辉……小女落水那日，多亏您……”
“客套话就免了，顾总。”傅靳言眼皮都未抬，声音冷淡，直接掐断了所有虚伪的前奏，“我看戏。”
三个字，轻飘飘，却让顾明远所有话堵在喉咙里，脸涨成猪肝色。
矛头瞬间被甩回给今天真正的主角。
顾楠舒穿着一身刻意素净的白裙，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躲在母亲身后：“姐姐……我知道你落水受了惊吓，心里有气……”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天也去水榭，平白惹了嫌疑……可真的是凑巧。”
顾楠初权当没看见，窝在椅子里径自把玩着叮当响的手机。
林婉秋见她一副目无尊长，不理不睬的样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心疼的搂住小女儿，想责难，但又不得不顾着傅靳言的面子：
“楠初，你妹妹都知道错了，不过是一场意外，不如这次就算了，我和你爸一定会责罚她的。”
顾楠初还是没说话，用银叉一道一道的切着嫩滑的和牛，手上的力道却像是在割仇人的肉。
无人说话，无人答言，顾明远只得讪讪接茬，“楠初，爸爸一向觉得你善解人意，况且你们是亲生姐妹，当着傅总的面，就算了吧，我会补偿你。”
顾楠初看着鲜血淋漓的和牛，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丝笑意。
笑得好看，却也瘆人。
“那么，如果今天的事，异地而处，是我推她下水差点溺毙，不知两位也能这般风轻云淡的让她算了？”
声音平静，完全没有愤怒，没有怨毒，没有咄咄逼人。
甚至比平时更温柔了几分。
顾明远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怔住了，这个问题让他怎么答？
答算了？
那他顾家还有没有家规？
蓄意推人下水属于蓄意谋杀，这是刑事重罪，能他说一句算了就算了？
答不算？
那要怎么办？
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儿被送进警察局？
尽管林婉秋在桌下死命掐他的大腿，他依然无动于衷。
顾母赶紧推上笑脸，“楠初，都是一家人，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这样吧，我让楠舒给你道歉，只要事不出门，怎样随你。”
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从顾楠舒的口中得知的是两姐妹开玩笑，又正好顾楠初被救，所以认为大事化小，想一顿饭解决。
可是，她想错了，这个女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懦弱无能的主了。
“随我？”顾楠初这才饶有兴致的稍微正了正身子，把餐盘往前一推，“可以，我可以不追究。”
几个人的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尤其是傅靳言，依他对她的了解，她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只要满足我一个条件，既往不咎，说到做到。”
林婉秋虽然总觉得心里发毛，但总算她开口了，说明还有谈的余地，“好，你说，不过分的我们都答应。”
顾楠初随即露出一个更加甜美明艳的笑容，和顾楠舒那副唯唯诺诺，梨花带雨的模样形成两个极端。
“给我一千万，转到这个账户。”说完，她把消息发给顾明远。
“什么？”顾家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而靠在一边的傅靳言嘴角扯了扯，微微摇头，还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妮子不是个省油灯。
“凭什么？”顾楠舒蹭的站起来，语气凌厉，眼神凶狠，之前的那种雨后百合的清纯早已不见。
“怎么？妹妹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这个价？还是说你愿意蹲个终身监禁？又或者顾氏股票明日开盘跌停才是你想看见的？”
这几句话说得悠哉游哉，一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好像更有一种是替她替顾家着想，为大局考虑的样子。
此话一出，顾明远立刻堆进椅子，这时候也顾不上在人前出丑了。
可顾楠舒丝毫没有要放过的意思，面对一千万的勒索，她不敢有一点脾气，只能轻声细语的哄道：
“姐，这真的是意外，我怎么会害你性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做不出来，你……”
顾楠初把自己手机屏幕投在硕大的电视屏幕上，那上面清晰的列出一行字：
“xx年x月x日，下午3:05分，顾楠舒账户，向尾号xxxx用户李强转账100，000元。”
白纸黑字，巨大无比！
顾楠舒的后半句直接被拦停在空气中，她嘴唇蠕动，半天也没吐个字出来。
顾父顾母看得没头没尾，彼此对视一眼，还没等疑问问出口，顾楠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巧了不是？我落水的时间，是当天下午4:20分，更巧的是，这位收了十万块的李强先生——”
她顿了顿，欣赏着顾楠舒摇摇欲坠的样子，“——刚好就在汀江水榭做临时保安，胳膊嘛，确实比我腿都粗。”
她放下手机，身体后靠，双臂环胸，“爹，妈，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这……”两人又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顾楠舒。
“我亲爱的妹妹，别哭嘛。”她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鼓励，“想必你有更精彩的解释。”
“你……胡说，那是……那是我借钱给朋友的。”顾楠舒开始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去撤顾母的衣袖，以寻求帮助。
林婉秋好像接收到信号，她本能的就站在了顾楠舒一边，哪怕心里知道她是错的。
“楠初，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同一天转账就能叫买凶杀人？那也太儿戏了。”
顾楠初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爸，”她把矛头对向顾明远，她知道这时候他才是能对话的那个人。
“我当天是带了整个录制节目团队去的，你猜如果我没有确切的把握，能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