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海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示意：
“坐。”
陈铭的心脏猛地一沉。
陷阱？
还是……陷阱中的陷阱？
他站在原地，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内袋。
但李青山关上了门，站在门后，没有进一步动作。
王海海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缓缓开口：
“别紧张。万老在里屋休息，他不方便见你们。但你们要送的东西，可以交给我——我会转交给他。”
陈铭看着王海海，脑子在飞速运转。
严振国给的便签纸上，写的是找李青山，见万老。
但现在万老不见，出来的是王海海——这个在林可染之死中可能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人。
这是严振国的安排？
还是发生了意外？
“王主任，”陈铭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严振国组长交代，这份材料必须亲手交给万老。因为内容极度敏感，涉及……”
“涉及高层保护伞，涉及叛国行为，涉及必须打破常规上报。”
王海海打断他，语气平淡：
“我知道。严振国都跟我说了。”
陈铭和陈亮对视一眼。
严振国跟王海海说了？
那王海海是严振国的人？
还是说，严振国连王海海也骗了？
“材料呢？”王海海伸出手。
陈铭犹豫了。
这是计划之外的情况。
按照刘瑜副省长的安排，
他们应该在见到万老、交出材料后，立即撤离，然后等待收网。
但现在，万老没见到，材料如果交给王海海，可能会被截留、篡改，甚至直接销毁。
“王主任，”陈亮开口了：
“不是我们不信任您。但这件事的严重性，您也清楚。万一出了差错，我们担不起责任。”
王海海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是种苦涩的、无奈的笑。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他说：
“林可染是我的老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死得不明不白，上面定性为‘精神失常自杀’，但我不信。所以我暗中调查，查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让我不敢再查下去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
“三天前，严振国找到我，说了你们的计划。他说，有一份关键证据，可以揭开整个黑幕，但常规渠道走不通，必须通过万老直接上报。他求我帮忙，安排你们见万老。”
王海海转过身，眼睛里有血丝：
“我答应了。因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是我为林可染报仇的唯一机会。如果是假的……那我也想知道，严振国到底想干什么。”
他走回茶几前，盯着陈铭：
“所以，材料给我。我会亲手交给万老——以我的党性担保。如果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但那样的话，这份材料可能永远送不到该送的地方。”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像心跳。
陈铭在脑子里快速权衡：
如果王海海是严振国的人，那材料给他，等于自投罗网。
如果王海海不是严振国的人，但万老不见他们，材料也只能通过王海海转交。
如果现在离开，计划就失败了，严振国会察觉，打草惊蛇。
他看向陈亮。
陈亮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是“赌一把”的意思。
陈铭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放在茶几上。
“密码是。”他说：
“第一层加密。第二层密码是……”他说出了严振国给的那串数字字母组合。王海海拿起u盘，看了看，装进自己的口袋。
“我会在半小时内交给万老。”他说，“你们在这里等。李青山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走向里屋的门，敲了敲，然后推门进去。
门关上了。
陈铭和陈亮坐在沙发上，李青山仍然站在门后，像一尊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铭看着墙上的钟：
八点二十，
八点二十五，
八点三十……
每一秒都像一年。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摩尔斯电码，只有陈亮能看懂：
「情况不对，准备撤离」。
陈亮的手指也在动：
「等信号」八点三十五。
里屋的门开了。
王海海走出来，脸色苍白。
他没有看陈铭和陈亮，而是直接走向门口，对李青山说：“送他们走。现在。”
李青山点头，拉开门：“两位，请。”
陈铭站起来：“王主任，万老他……”
“材料已经交了。”王海海打断他，声音有些颤抖：
“万老会处理。你们现在必须立即离开火山口，回市里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可是……”
“没有可是！”王海海突然提高声音，眼睛里有一种近乎恐惧的神色，“走！马上！”
陈铭和陈亮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问了。
他们跟着李青山走出房间，下楼，回到车上。
车子驶出疗养院大门时，陈铭回头看了一眼。
7号楼203室的窗户亮着灯，窗帘后似乎有人影晃动，但看不清是谁。
“直接回市里？”陈亮问。
“不。”陈铭说，“去第二个安全点。刘省长交代过，交完材料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隐蔽起来。”
车子加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203室里，王海海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
茶几上，那个u盘已经被拆开，里面的芯片暴露在外——那不是存储芯片，是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里屋的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人不是万老。
是严振国。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个被拆开的u盘，看了看，笑了。
“他们上钩了。”他说，“私自携带‘绝密材料’、‘绕过组织程序‘试图接触退位的老领导’——这三条，够他们喝一壶了。
再加上王主任你这位‘证人’……”。
王海海抬起头，眼睛通红：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们！你只是说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规矩！”
“是啊，教训。深刻的教训。”严振国把u盘装进口袋：
“但这个教训的轻重，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毕竟，他们‘试图上报的假材料’，涉及‘诬告高级领导干部’，这可是重罪。”
他俯身，看着王海海：
“王主任，别忘了，林可染的那份‘精神鉴定报告’，是你签的字。如果我出事，你第一个陪葬。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王海海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严振国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向门口。
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回头：“对了，万老那边，你处理干净。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上的事，就让他忘了吧。”
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王海海一个人。
他看着茶几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忽然抓起杯子，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