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染主任试图通过正常程序反映问题,结果呢?‘被精神病’,然后‘被自杀’。万老那边…如果他真的牵扯其中,或者被人利用,那我们向上汇报,等于自投罗网。”
陈铭配合地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数据被传出去?”
“当然不是。”严振国俯身,双手撑在桌沿,眼睛死死盯着陈铭:
“但我们得换个思路。既然正常的路被堵死了,我们就走不正常的。”
“什么意思?”严振国直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又放下。然后他转身,说出了那个陈铭等待已久的提议:
“直接上报。但不是通过常规层级,而是……”他深吸一口气,“通过万老本人。”
陈铭猛地站起来:
“您疯了?您刚才还说万老可能有问题!”
“听我说完。”严振国抬手示意他冷静,“万老有没有问题,我们现在不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以他的级别和资历,只要他愿意,可以直接把材料递到最高层,绕过所有中间环节。”
他走回桌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每一下都像在强调:
“想象一下:我们把所有证据——数据传输记录、加密对话截图、林可染主任之死的疑点、甚至‘东方欲晓’那个‘暴雨计划’的全貌——整理成一份绝密报告,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直接送到万老手上。同时附上我们的判断:系统内部有高层保护伞,常规举报必然被拦截。”
陈铭重新坐下,但这个动作显得很僵硬,像是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在抵抗。
“万老如果真是他们的人呢?”陈处问。
“那我们全完。”严振国坦然承认:
“但如果不是——如果他只是被蒙蔽,或者他也在暗中调查——那这就是唯一的机会。而且……”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有办法验证。”
“什么办法?”陈处很疑惑的问道。
严振国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小王:“把那个调出来。”
小王操作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中心节点标注着“万老秘书处-内部服务器”。
严振国说道:“小王通过技术手段,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做了一些……外围侦查。”
严振国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白——他们黑进了万老秘书处的系统:
“过去三个月,万老秘书处有七次内部查询记录,关键词包括‘东方欲晓’、‘暴雨计划’。查询者权限很高,每次查询后都没有后续动作——这不像是在掩护,更像是在暗中摸底。”
陈铭盯着拓扑图,脑子却在想别的。
严振国这个局做得太周密了。
他先抛出可怕的“证据”,制造危机感;
再展示“常规路径被堵死”的绝望;
最后提供一个看似冒险但“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而且这个方案还贴心地附带了“风险验证”。
一步步,一环环,全是心理学设计。
一个真正中计的人,此刻应该已经被带进节奏了:
从震惊,到愤怒,到绝望,再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决绝。
陈铭需要演出这个过程。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这是挣扎的表现。
保持这个姿势五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了血丝,也有了某种下定决心的狠厉。
“成功率有多少?”他问,声音干涩。
“不好说。”严振国实话实说。
陈处心里想:
这事情成功率可能三成,可能五成。
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成功率是零。
下周三,如果那份‘柏林机票’是真的,人跑了,数据传完了,到时候再查,什么都晚了。
陈铭沉默。
这次是真的沉默——他在心里倒数,计算着反应的合理时间。
十秒后,他开口:“我需要和陈亮商量。”
“当然。”严振国点头,“但时间不多了。如果要做,最晚明天就要把材料准备好。万老后天要去北戴河开会,一走就是半个月。错过这个窗口,我们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他走到陈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很轻,但陈铭能感觉到那只手上的力道——不是安慰,是施加压力。
“陈铭同志,我知道这很艰难。”严振国的声音变得柔和,近乎慈祥:
“你们俩还年轻,有前途。这件事一旦做了,无论成败,你们的职业生涯都可能……但我没有别人可以信任了。林可染主任走了,系统内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牵扯其中。你们是专案组的负责人,是最了解情况、也最有理由采取行动的人。”
他停顿,看着陈铭的眼睛:“有时候,当战士意味着要冒着枪林弹雨冲锋。有时候,当战士意味着要在所有人都后退时,向前迈出那一步——哪怕那一步可能踩空。”
陈铭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个在观察,一个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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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个晚上。”陈铭最终说:
“明天早上,给您答复。”
“可以。”严振国收回手:
“但记住——过了明早九点,这个选项就失效了。不是我不等你们,是敌人不会等。”
陈铭点头,收起那份报告,起身走向门口。
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回头:
“严组长,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如果我们决定做,具体怎么操作?材料怎么送到万老手里,又怎么能确保他看了之后会行动?”
严振国笑了——那是计划进入最后阶段的笑容。
“我有渠道。”他说:
“一条绝对安全、绝对直接的渠道。但细节,得等你们决定加入后才能说。这是为了保护那条渠道,也是保护你们。”
“明白了。”陈铭拉开门,走进昏暗的楼道。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一级,两级,三级……他数着台阶,和来时一样,但心跳已经不同了。
陈铭没有直接回局里。
他开车在老城区转了三圈,确认没有尾巴,才拐进一个露天停车场。
换了辆事先停在那里的旧桑塔纳——这是刘瑜副省长安排的车,登记在一个报废公司名下,查不到实际使用人。
然后他去了城西的物流园。
下午五点的物流园正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大货车进进出出,装卸工推着板车在货柜间穿梭,喇叭声、吆喝声、叉车的滴滴声混成一片。
陈铭把车停在一个监控死角,步行穿过两个仓库,从后门出去,又走了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一家24小时自助仓储中心。
他租用的是b区17号仓,最小的那种,月租八百,付现金,不留身份信息。
用钥匙打开卷帘门,里面只有五平米,堆着些旧家具和纸箱。
陈铭挪开角落一个破沙发,掀开地板上一块松动的地砖。
下面有一个防水的密封文件袋。
它原先留下的特殊的暗号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