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腹地的清晨，寒冷得能把人骨头缝里的热气都抽干。即便是在相对“平坦”的冰碛垄补给点，气温也低得吓人，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能在防风镜上凝成冰霜。远处的雪峰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庄严、圣洁，却也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
王铭几人都换上了公司特制的、融合了现代材料和古老符文技术的抗寒服，轻便保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能量侵蚀。扎西和另外两名当地向导（都是体格健壮、气息沉稳的藏族汉子）则穿着传统的皮毛袍子，外面罩着防风罩衣，行动间显得更加适应这里的环境。
简单用过加热的压缩干粮和高能量饮料后，扎西摊开一张手绘的、标注了危险区域和最近异常点的大比例地图。
“无名冰川谷的入口在这里，”他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一个狭窄的v形豁口，“从我们这里过去，直线距离二十多公里，但实际走起来，要绕开这片冰裂缝密集区和这个不稳定的雪崩坡，路程会增加将近一倍。预计徒步需要六到八个小时。”
他神色严肃地看向众人：“谷口附近，最近能量波动很不稳定。除了之前报告的异常极光和声音，昨天傍晚我们设置的远程地震仪，捕捉到了一些非常轻微、但频率奇特的震动，不像自然冰裂或雪崩。而且，”他顿了顿，“有几只负责外围警戒的雪獒，表现出明显的焦躁和恐惧，不肯靠近谷口方向。动物有时候比仪器更敏感。”
胡一菲活动了一下刚刚痊愈、还有些不太敢用全力的右手，咧嘴一笑：“连狗都怕？那更得进去看看了！说不定里面藏着大家伙。”
吕子乔裹紧了围巾，只露出眼睛，含糊道：“一菲，咱们是来侦查的，不是来打怪的……能和平解决最好和平解决……”
“准备出发吧。”王铭收起地图，“扎西，你带路，按照安全路线前进。注意保持距离，随时观察环境变化。”
一行人离开了相对温暖的补给点帐篷，踏入了茫茫雪原。脚下是坚硬光滑的冰面，覆盖着一层薄雪，走起来需要格外小心。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即使有防护，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四周是万籁俱寂的冰雪世界，只有风声、踩雪的咯吱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张楚岚走在队伍中间，一边适应着高原缺氧的环境，一边分出一丝心神，默默温养着丹田内那缕新生的“雷剑气丝”。在这极端纯净又极端严酷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的雷法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但也更加难以控制，仿佛被这里的“空”与“寒”所影响。而那缕融入的剑意，则显得格外沉静，如同冰封的利刃。
冯宝宝走在队伍末尾，她的脚步轻盈得几乎在雪地上不留痕迹，眼神不时扫过四周的冰壁和雪丘，偶尔会停下来，抓起一把雪闻一闻，或者侧耳倾听片刻。
“宝宝，发现什么了？”张楚岚回头问。
“雪下面，有东西。”冯宝宝指着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雪坡，“很淡的味道，像……烧焦的布，还有一点点血。”
王铭和扎西闻言，立刻走了过去。扎西用冰镐小心地拨开表层的积雪，向下挖了半米左右，动作忽然停住了。
雪层下，露出了一角残破的、深灰色的布料，上面有烧灼的痕迹和已经冻成深褐色的污渍。继续清理，发现这是一件被撕扯破损的、样式古怪的连帽斗篷残片，旁边还有几段断裂的、非金非木、刻着简单符文的短杖残骸。
“这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普通登山者的装备。”扎西脸色凝重，捡起一块短杖残骸，仔细辨认上面的符文，“这符文……很邪性，带着一种掠夺和湮灭的意味。是黑日教的东西！他们的人已经来过这里，而且发生过战斗！”
王铭接过残片，感知了一下上面的能量残留。果然，与碧游村、鬼哭林遇到的能量性质同源，但更加暴烈和……仓促？似乎是在某种紧急情况下被破坏的。
“战斗应该发生在几天前，能量残留已经很淡了。”王铭判断道，“看这破坏痕迹，不像是对抗外部敌人，更像是……内讧，或者触发了某种陷阱。”
“内讧？”胡一菲挑眉，“狗咬狗？”
“有可能。”王铭将残片收起，“继续前进，提高警惕。黑日教既然在这里活动过，很可能留下了后手或者……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这个小发现让队伍的气氛更加紧绷。接下来的路程，众人更加小心，不仅留意自然危险，也时刻提防着可能的人为陷阱或埋伏。
随着不断接近冰川谷口，周围的环境也越发奇异。冰层的颜色从纯净的白色或淡蓝色，逐渐出现了些许不自然的灰绿色或暗红色脉络，如同血管般在冰层中延伸。空气中的能量波动也越发明显，时强时弱，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眩晕或耳鸣感。
最奇怪的是光线。明明是大白天，阳光普照，但靠近谷口的区域，光线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折射，产生了细微的色散现象，偶尔能看到一闪而逝的、如同极光般的彩色光带在空中飘过，寂静无声，却美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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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场严重扭曲了这里的物理规则。”王铭看着探测仪上疯狂跳动的数据，“空间结构似乎也不太稳定。”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扎西和一名向导突然同时停下，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他们脸上露出困惑和不适的表情。
“怎么了？”胡一菲问。
“方向……有点不对。”扎西用力摇了摇头，指着前方一处有明显冰裂缝作为参照物的山壁，“我们刚才明明是朝着那个裂缝走的，直线距离应该不到两百米，但走了快十分钟，感觉距离一点没变，而且……那裂缝的形状，好像和刚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
另一名向导也点头，用藏语急促地说了几句，扎西翻译道：“他说感觉脚下的路在‘滑动’，像走在不是实地的冰面上。”
空间异常！阿茶提醒过的！
王铭立刻让所有人停止前进。他闭上眼睛，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不再依赖视觉和常识，而是去感受周围空间的“脉络”和“流向”。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们进入了一个‘空间褶皱’的边缘区域。这里的空间被强大的能量场折叠、扭曲了，形成了类似迷宫的区域。直线距离被拉长，参照物会产生视觉欺骗，甚至脚下的‘实地’也可能只是空间重叠产生的幻象。跟着感觉走，只会原地打转，甚至掉进隐藏的空间裂隙。”
“那怎么办？”张楚岚看着前方看似平坦、实则危机四伏的冰原，有点傻眼，“飞过去？”
“飞过去可能更糟，空中同样存在看不见的‘褶皱’和乱流。”王铭摇头，“需要找到这个褶皱区域的‘节点’或者‘薄弱处’，要么破解，要么穿过去。”
他看向冯宝宝：“宝宝，你能感觉到哪里‘味道’比较‘直’，或者哪里‘味道’特别‘乱’吗？”
冯宝宝依言，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飘落的雪花（这个动作让吕子乔嘴角抽搐）。过了一会儿，她指向左前方大约三十度角、一片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冰层颜色略深的区域。
“那边，味道有点‘直’，像是……一条很细的‘线’，穿过乱七八糟的味道。”她描述得很抽象，“但线的另一头，味道很‘重’，很‘杂’，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
“空间结构的‘稳定线’？”王铭若有所思，“宝宝，带我们沿着你感觉到的‘线’走。所有人，跟紧，一步都不要错，尽量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印。”
于是，队伍变成了冯宝宝打头，王铭紧随其后，其他人鱼贯而行的奇特队形。冯宝宝的走法毫无规律可言，时而直行，时而突然拐弯，甚至有一次在原地转了个小圈。但神奇的是，跟着她走，之前那种方向错乱和脚下虚浮的感觉真的消失了！周围的景象也不再是凝固不变的，而是随着他们的移动，那些作为参照物的冰峰、裂缝，都在以符合常理的方式缓缓变化着视角和距离。
“宝儿姐这直觉，真是bug啊……”张楚岚小声嘀咕。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景象豁然开朗。他们穿过了那片视觉扭曲区，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冰川u形谷底部。这里的地面是坚实裸露的黑色岩石，覆盖着薄冰。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泛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冰壁，如同两堵沉默的巨墙。而在他们正前方，冰谷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
那是一个依着陡峭冰壁开凿出来的、巨大无比的祭坛状建筑！整体由某种青黑色的、非冰非石的未知材料构筑，风格极其古老粗犷，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迹，但与周围冰川环境浑然一体，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祭坛分为数层，每一层都雕刻着难以理解的、巨大而抽象的图案，有些像是扭曲的星辰，有些像是交缠的山脉与河流，还有些类似人形或兽形的简化符号。
而在祭坛最顶层的中央，则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余米的、造型奇异的方尖碑！碑体同样是青黑色，表面光滑如镜，却不断荡漾着一层水波般的、银白色中夹杂着暗金色丝线的能量涟漪！那股“古老厚重”的能量波动源头，正是来自于此！
但吸引众人目光的，不仅仅是这古老祭坛和奇异的方尖碑。在祭坛下方的空地上，以及祭坛低层的台阶上，散落着更多的战斗痕迹！有碎裂的兵器（样式与之前发现的斗篷残片风格一致），有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熔化的冰坑，还有一些冻结在冰层里的、姿态扭曲的黑色人影！看服饰，正是黑日教徒！
更诡异的是，在祭坛周围，还倒伏着几具体型庞大、形态怪异的野兽尸体！有长着三个脑袋、浑身覆盖骨甲的冰原狼，有翼展超过五米、羽毛如同冰晶的巨鹰，还有一只形似牦牛、但头顶独角、周身环绕着寒气漩涡的怪兽。这些野兽尸体上也布满了各种伤口，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看来，黑日教的人不仅在这里内讧，还惊动了这里的‘土着’。”王铭看着那些奇异的野兽尸体，“这些生物，身上带着微弱的、与祭坛同源的能量气息，可能是受祭坛能量辐射影响，产生了变异，或者是……古老的守护者后裔？”
胡一菲已经跃跃欲试：“管他是什么，看样子都死透了。那个发光的碑就是目标？怎么搞？”
王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祭坛区域。探测仪显示，这里的能量读数高得吓人，而且极其活跃。方尖碑散发出的能量涟漪，正在与周围的空间，甚至脚下的地脉，产生着复杂的共鸣。而那些黑日教徒的尸体分布，以及战斗痕迹的走向……
“他们似乎在尝试登上祭坛，触碰或者启动那个方尖碑。”张楚岚也看出了些门道，“但好像失败了，还引来了守护兽的攻击，最后可能发生了内讧或者被什么陷阱一锅端了。”
王铭点点头，他注意到，在祭坛第一层台阶的边缘，有一个黑日教徒的尸体姿势很奇怪，他的一只手伸向台阶上方，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和惊恐的表情。而他的胸口处，衣服破碎，露出的皮肤上，有一个正在缓缓消散的、与“蚀魂引”类似但更加复杂的暗紫色印记！
“是某种触发式的反噬禁制，或者……被方尖碑的力量直接抹杀了灵魂印记。”王铭判断，“这个祭坛和方尖碑，有强大的自主防御机制，而且可能对黑日教的印记有特殊的排斥或净化作用。”
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如果方尖碑的力量能克制甚至净化黑日教的灵魂印记，那对治疗陈朵或许有参考价值。
“我们怎么过去？”吕子乔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黑日教徒和怪兽尸体，心里直打鼓，“会不会一上去就触发那些要命的机关？”
“跟着我，别乱碰任何东西。”王铭当先向祭坛走去，脚步沉稳。他的轮回者本质和对规则的感知，让他能提前察觉到空气中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和潜在的陷阱节点。
众人小心翼翼，踩着王铭的脚印，绕过地上的尸体和战斗残骸，缓缓靠近祭坛。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方尖碑散发出的磅礴而古老的压力，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位沉睡的、拥有无边伟力的古老存在。
就在他们踏上祭坛第一层台阶的瞬间，异变突生！
整个祭坛，连同周围的冰壁，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方尖碑上的能量涟漪骤然加速，银白色的光芒大盛！
紧接着，祭坛地面上、台阶上、甚至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由光芒构成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与雕刻在祭坛上的图案呼应，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立体阵法，将整个祭坛区域笼罩其中！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天威般的意志，夹杂着海量的、杂乱而古老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朝着踏上祭坛的几人，汹涌袭来！
考验，或者说……接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