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带着伤，被秦羽墨和陆展博半扶半架地回了迎宾阁。她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但身体确实有些发虚，张灵玉那阴五雷的侵蚀劲儿不是盖的，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经脉里，又冷又麻。孙瑞跟着回去，用女娲血脉的生命之力给她细细调理，手掌泛着柔和的暖光按在她背心，那股阴冷刺痛的感觉才慢慢被驱散。
“一菲，别逞强。”孙瑞轻声说，手上的光芒稳定而持续，“你内脏有点震伤，经脉也被阴雷侵入了些，不好好处理，路上会出问题。碧游村情况不明，你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
胡一菲咬着牙，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润平和的力量流转，修复着损伤。她知道孙瑞说得对，可一想到玉佩示警和陆玲珑带来的消息，她就坐不住。“羽墨，展博，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秦羽墨正在快速整理一个小型医疗包和应急用品：“基本好了。展博在检查他的‘千机变’机关和侦测设备，徐四先生那边说车半小时后到山脚下，他会派两个哪都通的好手跟我们先到最近的据点，并提供情报支持。”
陆展博抱着他那台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走了进来，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一菲姐，我根据陆玲珑给的‘血引同心盘’大致方向和公司提供的湘西地区卫星图、地形数据，做了个初步的路线分析和可疑区域标记。碧游村的具体位置很模糊，但那一带有几个地方磁场异常，人迹罕至，符合秘密据点的特征。我们还调取了过去半年那一带的异常能量波动记录，有几个点值得重点关注。”
他把平板递给胡一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图、标记点和分析数据。胡一菲看得有点头大，但心里踏实了不少，有展博这个技术宅在，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干得好，展博。路上你再详细跟我说。”
孙瑞的治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胡一菲脸色重新恢复红润，气息平稳下来才收手。“好了，内伤基本稳住，阴雷的侵蚀也清除了。但接下来两天尽量别动用全力，让身体自然恢复。”
胡一菲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轻快多了，胸口的憋闷感也消失了。她感激地拍拍孙瑞的肩膀：“谢了瑞瑞。那你呢？下午就是你和宝宝的决赛了。”
孙瑞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而平静：“我准备好了。宝宝……她是不一样的对手。输赢对我来说不重要，能和她好好‘对话’一次，可能更有意义。”
胡一菲看着她，忽然觉得孙瑞身上那种温柔中带着神性悲悯的气质更明显了。她没再多说，只是用力抱了抱孙瑞：“那你小心。等我们回来，说不定还得靠你救命呢。”
送行的时候到了。爱情公寓除了必须留下看比赛的（王铭要坐镇，孙瑞要决赛，张楚岚、诸葛大力等人要观察学习），其他人都到了迎宾阁门口。徐四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旁抽烟，看到胡一菲出来，把烟头掐灭：“车准备好了，司机是老手，熟悉湘西山路。另外两个兄弟在车上，到了地方他们会听你指挥。保持联系，遇到硬茬子别硬扛，先撤，等大部队。”
胡一菲点点头：“明白。四哥，这边也麻烦你多盯着点。”
“放心，有我和三儿在，还有王铭大佬坐镇，翻不了天。”徐四咧嘴一笑，但眼神里也有凝重，“倒是你们，深入陌生地界，又是黑日教的老窝，千万小心。有啥发现及时传回来。”
吕子乔胳膊还吊着，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陆展博：“展博，保护好你姐和羽墨，自己也机灵点。”
陈美嘉眼圈有点红：“一菲姐，羽墨，展博，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唐悠悠抓着胡一菲的手：“一菲，素材！记得多拍点素材！这都是宝贵的创作资料！”
关谷神奇递过来一个食盒：“这是我做的便携式兵粮丸和提神料理，路上吃。”
张伟推了推眼镜，递给陆展博一个小巧的报警器：“我自己改装的，遇到强能量场或者生命威胁会自动向预设坐标发求救信号，有效范围五十公里。”
赵海棠憋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注意安全！”
曾小贤则是一脸夸张的不舍：“一菲！羽墨！展博！我会想你们的！每天都会为你们祈祷！一定要回来听我的新节目啊！”
胡一菲被这群活宝弄得哭笑不得，心里那点离愁和紧张倒是冲淡了不少。她挥挥手：“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就是去打前站，摸个底。等孙瑞比完赛，王铭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汇合。走了！”
三人上了车，黑色suv缓缓驶离龙虎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送走胡一菲他们，众人回到天罡场。下午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决赛的热度被胡一菲带伤离去的消息和隐约流传的“黑日教”、“碧游村”等字眼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比赛还得继续，尤其是这场决赛——孙瑞对冯宝宝。
一个是觉醒了女娲血脉、拥有净化与生命之力的温柔女子，一个是神秘莫测、实力深不见底的不死少女。这场对决，从抽签结果出来时就充满了话题性。
选手休息区，孙瑞安静地做着准备。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身或者调整呼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周身萦绕着一种非常淡、却让人心神宁静的气息，像初春清晨带着青草香的风，又像月光下平静的湖面。
冯宝宝则蹲在另一边，手里拿着半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望着天空，空洞又专注，不知道在想什么。张楚岚坐在她旁边，有点紧张：“宝儿姐，待会儿比赛，你……下手轻点，孙瑞姐不是敌人。”
冯宝宝转过头，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晓得。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不打疼她。”
张楚岚：“……”这算哪门子保证。
看台上，王铭、诸葛大力、张楚岚、曾小贤等人坐在一起。吕子乔因为伤没好利索，被陈美嘉押着在迎宾阁休息。徐三徐四也在附近，低声交谈着。
“老王，孙瑞妹子这场，你怎么看？”曾小贤凑过来问王铭，“宝宝的实力……你懂的，深不可测啊。孙瑞虽然觉醒了，但毕竟是辅助和治疗向的能力吧？”
王铭看着场中气质迥异的两个女孩，缓缓道：“这场比赛的胜负，可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之间的‘对话’。”
“对话？”诸葛大力若有所思，“您是指，能力层面的相互印证和启发？”
“更本质一些。”王铭目光深远，“冯宝宝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她近乎不朽，记忆缺失，本能强大，对世界有自己独特的感知和理解。而孙瑞觉醒的女娲血脉，关乎生命的创造、延续与净化。她们碰在一起，或许能触及一些平时难以触及的东西——关于‘生命’本身，关于‘存在’的意义。”
张楚岚听得似懂非懂，但莫名觉得有点高大上。
很快，决赛时刻到来。裁判高声宣布双方入场。
孙瑞和冯宝宝走到场地中央。孙瑞穿着简单的浅绿色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对着冯宝宝温柔一笑：“宝宝，请多指教。”
冯宝宝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咽下去，然后很认真地回答：“嗯。你身上的光，好看。”
比赛开始。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对攻。冯宝宝站在原地没动，歪着头看着孙瑞，似乎在感受什么。孙瑞也没有主动攻击，她只是轻轻抬起双手，掌心向上，闭上眼睛。
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温柔地荡漾开来，缓缓覆盖了整个场地。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更像是一种……邀请，一种领域的展开。
“生命摇篮。”看台上，王铭轻声说出了这个领域的名字。
身处这片绿光之中，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和宁静，仿佛身心都被洗涤了一遍。场边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青翠，甚至有几朵原本含苞的花蕾缓缓绽放。
冯宝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围弥漫的绿光，脸上露出一种很少见的、类似困惑又似好奇的表情。她伸出手指，碰了碰一缕飘到她身前的绿色光点。光点融入她的指尖，她眨了眨眼。
“暖和的。”她说。
然后，她向前走了一步，两步，慢慢走向孙瑞。她的动作很自然，没有防备，也没有攻击意图，就像是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吸引着靠近。
孙瑞依旧闭着眼，但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她能感觉到冯宝宝的靠近，也能感觉到对方体内那浩瀚如海、却又沉寂如古井般的生命力。那生命力无比庞大，甚至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但却像是被锁在厚重的冰层之下，缺少流动，缺少变化，缺少……“生”的鲜活。
“宝宝，”孙瑞轻声开口，声音空灵，仿佛直接响在冯宝宝的心底，“你累吗？”
冯宝宝停下脚步，距离孙瑞只有三步之遥。她看着孙瑞，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累？是啥子感觉？”
“就是……一直这样存在着，看着时间流过，看着别人出生、长大、老去、消失，自己却一直在这里，没有过去，也没有清晰的未来。”孙瑞的声音带着悲悯，“你会觉得孤单吗？或者，迷茫？”
冯宝宝想了想，摇摇头：“不晓得。就是，有时候，心里空捞捞的。看到有些画面，会觉得……痛？但是又想不起为啥子痛。”她难得说了这么长的句子。
“因为你的生命，被‘固定’住了。”孙瑞睁开眼，那双眼睛此刻仿佛倒映着万物生长的景象，“你的身体不老不死，你的力量强大无比，但你的‘存在’本身，缺少了生命应有的‘流动’和‘成长’。就像一棵被琥珀封住的树，它还是树，但它不能再生长，不能再感受四季。”
冯宝宝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理解，只是听着。
“让我……看看你好吗？”孙瑞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散发着最纯粹的生命之光，“不是攻击，只是……感受。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一点点‘流动’的感觉。”
冯宝宝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孙瑞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怜悯，只有真诚的温柔和一种更深邃的、如同大地之母般包容万物的慈爱。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孙瑞的掌心。
两只手接触的刹那！
“嗡——！”
以两人为中心，绿色的生命之光猛然变得强烈！不是爆炸，而是如同春天的原野瞬间绽放了无数花朵！庞大的生命气息冲天而起，甚至在天罡场上空形成了淡淡的绿色光晕！
孙瑞浑身一震，通过手掌的连接，她“看”到了！看到了冯宝宝体内那浩瀚无边的生命本源，也看到了那本源之外，层层叠叠、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封印、禁制、以及……岁月的刻痕！那感觉，就像面对着一片被冰封了千万年的古老海洋，冰冷、沉寂、深不可测。而在那冰封的最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冯宝宝”这个人格本身的灵光，在孤独地闪烁着。
同时，一股庞大、杂乱、带着亘古气息的破碎记忆和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连接冲向孙瑞的意识！那是被封印在冯宝宝生命本源深处的零星痕迹！有战火，有离别，有古老的祭祀，有山川河流的变迁，有无数模糊的面孔和呼喊……庞大的信息量瞬间冲击着孙瑞的精神！
孙瑞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没有松手，反而握紧了冯宝宝的手，将自身女娲血脉的力量提升到极致，努力去安抚、梳理那些狂暴混乱的碎片，同时将自己的“生命流动”之意，化作最温柔的溪流，小心翼翼地注入那片“冰封之海”，试图融化一点点边缘的冰层。
冯宝宝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她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感波动——那是痛苦、迷茫、以及一丝丝……被触及核心的惊恐和抗拒！她体内沉寂的力量本能地开始涌动，想要挣脱这种被“窥视”和“触碰”的感觉！
“别怕……”孙瑞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这不是伤害……只是让你知道，你的生命，也可以有温度，可以……‘生长’。”
她引导着那一丝丝“生命流动”的意念，轻轻触碰着冯宝宝本源深处那点微弱的灵光。
仿佛黑暗中点亮了一颗火星。
冯宝宝猛地一震，眼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刹那的清明，有巨大的痛苦，有无尽的悲伤，还有一丝……仿佛沉睡了无数年终于被唤醒的悸动！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痛苦与宣泄的低吼，周身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炁浪！那炁浪纯粹、磅礴、带着古老蛮荒的气息，瞬间将孙瑞的生命领域冲击得支离破碎！
孙瑞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半空中就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连接也被强行切断。
“瑞瑞！”看台上，王铭眼神一凝，身体微微前倾。
张楚岚也惊得站了起来：“宝儿姐！”
冯宝宝站在原地，周身炁浪翻滚，头发无风自动，眼神剧烈地闪烁着，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过了好几秒钟，那恐怖的炁浪才缓缓平息下去。她眼中的剧烈波动也逐渐隐去，重新恢复成那种空洞中带着一丝迷茫的状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不远处倒地、被裁判和急忙冲下场的张楚岚扶起来的孙瑞。
孙瑞在张楚岚的搀扶下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她对着冯宝宝轻轻点了点头。
冯宝宝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向裁判，用她特有的平直语调说：“我认输。”
全场寂静。
这就……认输了？很多人根本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绿光弥漫，两人握了握手，然后冯宝宝突然爆发，孙瑞被打飞，接着冯宝宝就认输了？这是什么操作？
裁判也愣了一下，看向老天师。老天师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缓缓点了点头。
“冯宝宝认输！孙瑞胜！获得本届罗天大醮冠军！”裁判高声宣布，声音中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疑惑的议论声。
孙瑞在张楚岚的搀扶下走向冯宝宝。冯宝宝看着她走过来，没有动。
“谢谢你，宝宝。”孙瑞轻声说，虽然受伤不轻，但语气真诚，“你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也让我明白了我该走的路。还有……你并不孤单。”
冯宝宝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但她能感觉到孙瑞话语中的善意和那种奇特的、让她本能觉得舒服的“光”。她想了想，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给孙瑞：“给你吃。不痛。”
孙瑞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桂花糕，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实而温暖：“谢谢。”
一场没有激烈对抗，却仿佛触及了某种本质的决赛，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孙瑞成为了罗天大醮的冠军，按照规则，她将获得通天箓的传承。但此刻，似乎没多少人关注奖品了。更多人都在回味和猜测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休息区，孙瑞立刻被王铭和赶来的徐三徐四围住。王铭伸手搭在她脉门上，感知了一下：“精神力和生命力透支，经脉有些震荡，问题不大。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噬不轻，你看到什么了？”
孙瑞靠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眼中还残留着震撼：“我看到了……一片被冰封的、无比古老浩瀚的生命之海。还有……无数破碎的时光碎片。宝宝她……她的存在本身，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古老和复杂。她的记忆和情感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封印了，但她的生命本源……强大得不可思议。我试图用‘生命流动’的意念去触碰她核心的那点灵光，结果引发了巨大的排斥和……一丝苏醒的悸动。”
王铭若有所思：“果然如此。她的‘不朽’，或许并非恩赐，而是某种‘禁锢’。你的能力恰好能触动这种禁锢的本质，但现在的你还不足以解开它，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以后，在她完全信任你、并且你实力足够之前，不要再轻易尝试深层连接。”
孙瑞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噬，如果不是宝宝最后关头收力，我可能就不止是受伤了。”她顿了顿，看向被张楚岚拉着询问的冯宝宝，轻声道，“但她最后给了我桂花糕……她并不想伤害我。她只是……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龙虎山的道士走了过来，对孙瑞行礼：“孙施主，老天师有请，关于通天箓的传承事宜。”
孙瑞看向王铭，王铭点头：“去吧，这是你应得的。我和徐三徐四聊聊碧游村的事。”
孙瑞跟着道士离开。王铭则和徐三徐四走到一边。徐四表情严肃：“老王，刚接到前方传回的消息，湘西那边几个磁场异常点，最近两天能量波动激增，而且检测到有大规模的生命反应在移动，不像是人类，更像是……动物迁徙，但路线很诡异，像是被驱赶。结合胡一菲他们去的方向，恐怕碧游村那边已经开始‘收网’或者进行某种仪式了。”
王铭眼神微冷：“动作真快。看来我们这边也得提速了。等孙瑞接受完传承，我们就出发。张楚岚和宝宝也带上，他们需要实战历练。大力、子乔他们暂时留在这里，协助陆家和公司稳定龙虎山局面，防备黑日教可能的后手。”
他抬头看向西南方的天空，那里云层堆积，隐隐有雷光闪动。
“这场雨，终究是要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