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强抽签结束后，张楚岚整个人都有点蔫了。倒不是怕输给孙瑞——虽然确实也没什么胜算——主要是这种“内战”的感觉让他浑身不得劲。回到房间后，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张楚岚爬起来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王也。这个武当道士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手里拿着保温杯，见门开了就咧嘴一笑：“张楚岚是吧？有空聊聊吗？”
“王道长？”张楚岚有点意外，“请进请进。”
王也进了屋，很自来熟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然后才说：“不好意思啊，冒昧打扰。主要是有些话，我觉得得跟你聊聊。”
张楚岚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王道长请讲。”
王也放下保温杯，脸上的懒散表情收了起来，变得很认真：“张楚岚，你知道这次罗天大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吗？”
张楚岚想了想：“为了天师度？或者通天箓？”
“一部分是。”王也点头，“但更多的人，是为了你。”
“我？”张楚岚愣住了。
“对，你。”王也看着他，“张锡林的孙子，疑似继承了炁体源流的人。你知道炁体源流在异人界意味着什么吗？”
张楚岚摇头。他虽然听徐四提过一些，但具体细节还真不清楚。
“炁体源流，被称为‘术之尽头’。”王也缓缓道，“传说中，那是直指修炼本源的法门，能让人触及到‘道’的本质。八奇技你听说过吧？炁体源流是八奇技之首，也是最神秘的一个。几十年前，为了这玩意儿，异人界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爷爷张锡林，当年就是因此被追杀的。现在你出现了，还参加了罗天大醮，你觉得那些老家伙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炁体源流就在你身上，或者至少你知道它的下落。”
张楚岚脸色发白：“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爷爷从来没教过我什么炁体源流！”
“我知道。”王也说，“我信。但别人不信。而且就算你说了，他们也会认为你在撒谎。人性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珍贵。”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所以……”张楚岚艰难地开口，“王道长是来劝我退赛的？”
“对。”王也点头，“我知道这话不中听，但我是为你好。接下来的比赛，你会遇到越来越多的试探，越来越多的算计。就算你运气好赢了孙瑞，进了四强，接下来呢？对上冯宝宝？对上胡一菲？就算你一路赢到决赛，拿到天师度，又能怎样？”
他直视张楚岚的眼睛：“天师度是龙虎山的传承，不是谁都能接的。而且就算你接了，那些觊觎炁体源流的人就会放弃吗？不会。他们只会觉得你身上又多了一个宝贝，更要想方设法把你弄到手。”
张楚岚沉默了。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深想。现在被王也这么直白地挑明，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可是……”他咬了咬牙，“我爷爷的事，我总得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答案，也许就在龙虎山。”
王也叹了口气，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张楚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参加罗天大醮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内景里算了一卦。”王也说，“我想知道这次罗天大醮的结局。结果你猜怎么着？内景给我的答案是一团乱麻，混乱到连风后奇门都理不清头绪。”
他停下来，看着张楚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这次罗天大醮牵扯的因果太大了，大到了能搅乱天机的程度。而你，张楚岚，你就是那根搅动一切的棍子。”
张楚岚苦笑：“王道长，你这是把我当灾星了啊。”
“不是灾星，是变数。”王也摇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变数。你爷爷当年也是变数，所以他死了。你现在也想当变数，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这话说得很重，张楚岚的脸色彻底白了。
王也看他这样，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吓唬你，是说事实。异人界这潭水很深，深到你无法想象。你一个小年轻，没背景没靠山，就这么跳进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有靠山。”张楚岚突然说，“王铭，胡一菲，孙瑞，宝宝……他们都是我的靠山。”
王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爱情公寓那帮人确实厉害。但他们能护你一辈子吗？而且你别忘了，他们也是因为各种原因才聚在一起的。王铭那种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世界定居？胡一菲的出马仙一脉，为什么会被封仙印盯上？孙瑞的女娲血脉，冯宝宝的神秘来历……这些你想过吗？”
张楚岚答不上来。他确实没想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执念。”王也说，“他们帮你，是因为把你当朋友。但你不能因为朋友强，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所顾忌。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有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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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椅子边坐下，喝了口茶：“所以我的建议是，退赛。找个机会离开龙虎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生活几年。等你实力够了，再回来调查你爷爷的事也不迟。”
张楚岚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他知道王也说得对，理智告诉他应该听劝。但是……
“我不甘心。”他抬起头，眼睛有点红，“我爷爷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爸失踪了，到现在生死不知。我就这么跑了，像什么样子？”
王也看着他，没说话。
“王道长，谢谢你。”张楚岚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退。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真相，总得有人去揭开。”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龙虎山的夜景：“如果我爷爷真是因为炁体源流死的，那我就更得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如果那是祸害，我就毁了它。如果那是宝贝，我就把它用在正道上。反正不能让它继续祸害人。”
王也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行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不劝了。”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不过张楚岚，记住一句话——活着才有希望。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楚岚转过身，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
王也拉开门，正要出去，却突然僵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王铭。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静静地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见王也开门，他笑了笑：“聊完了？”
王也背后冷汗都出来了。以他的修为，居然没察觉到门外有人！这个王铭……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王……王先生。”王也勉强笑了笑，“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王铭说，“找楚岚有点事，看你们在聊，就没打扰。”
他说得很自然，但王也一个字都不信。刚来？骗鬼呢！
王铭走进房间，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决定好了？”
“嗯。”张楚岚点头，“不退赛，继续打。”
“好。”王铭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看向王也，“王道长，多谢你替楚岚操心。不过这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咱们做长辈的，能做的就是在他摔跤的时候扶一把，没必要替他决定往哪走。”
王也苦笑：“王先生说得是。是我多事了。”
“不是多事，是关心。”王铭难得地说了句客气话，“你是真为楚岚好，我看得出来。这年头，能真心为别人着想的人不多了。”
王也心里一暖。他确实是出于好意才来劝张楚岚的，虽然方法可能不太对，但心意是真的。
“王道长，有句话我想问你。”王铭突然说。
“您问。”
“你在内景里看到的那团乱麻，除了混乱，还看到了什么？”
王也脸色微变：“您怎么知道……”
“猜的。”王铭说，“风后奇门能窥探天机，你既然算了罗天大醮的卦，肯定看到了点什么。那团乱麻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火焰？血光？或者……破碎的月亮？”
王也的眼睛瞪大了：“您……您怎么知道？!”
他在内景里确实看到了这些意象：熊熊燃烧的火焰，漫天血光，还有一轮破碎的月亮挂在天空。但这些意象太过诡异，他连诸葛青都没告诉，王铭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王铭还是那句话，但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王也，你记住一点——天机虽然混乱，但大势不可改，小事可易。你能看到未来的一角，但未来不是固定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改变结局。”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你说的那些意象……火焰代表冲突，血光代表牺牲，破碎的月亮代表规则被打破。这次罗天大醮，不会平静收场。但具体会怎样，还得看人怎么选。”
王也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问：“王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做？”
“你？”王铭笑了，“你该怎么做，你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顺其自然，万事有我。”
这八个字说出来，王也浑身一震。他感觉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进脑海，许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通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焦虑？为什么要替张楚岚做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因果。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该做的事。至于结果……顺其自然就好。
而“万事有我”这四个字，更像是一颗定心丸。有王铭这样的存在在，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王也去顶。
“我明白了。”王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谢谢王先生指点。”
王铭摆摆手：“谈不上指点，就是随便聊聊。行了，天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比赛呢。”
王也点点头，朝张楚岚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他走路的姿势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等他走后，张楚岚才小声问：“王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火焰、血光、破碎的月亮……”
“真的。”王铭点头，“王也在内景里看到的，确实是这些。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意象只是意象，不代表一定会发生。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在创造新的可能。”
张楚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王铭看着他，突然说：“楚岚，明天的比赛，你对孙瑞，打算怎么打？”
张楚岚挠头：“说实话，没想好。瑞瑞姐的生命摇篮太克制我了，我的雷法进去就被净化。除非我能一击打破她的领域，否则根本没胜算。”
“那就一击打破。”王铭说。
“啊？可我做不到啊！”
“现在做不到，不代表明天做不到。”王铭笑了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悄悄离开迎宾阁，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山谷。这里四面环山，中间有一片空地，地上布满了雷击的焦痕——看来是龙虎山弟子平时练习雷法的地方。
“就这儿吧。”王铭说，“你把你最强的雷法用出来我看看。”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运起全身的炁。金色的电光在他周身游走，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最终，他双手合十，掌心雷光凝聚到极致——
“阳五雷——掌心雷！”
一道粗大的雷柱轰出，击中山谷对面的一块巨石。巨石“轰”地炸开，碎石四溅，威力确实不小。
王铭看了，摇摇头：“不够。这种程度的雷法，破不了孙瑞的生命摇篮。她现在已经初步掌握了女娲血脉的力量，生命摇篮的强度比之前比赛时至少强了三倍。”
张楚岚脸色一苦：“那怎么办？”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雷法破不了她的领域吗？”王铭问。
“因为她的领域能净化能量？”
“这是一方面。”王铭说，“更关键的是，你的雷法太‘散’了。看起来威力大，但能量不集中。就像用散弹枪打钢板，覆盖面广，但穿透力不足。而孙瑞的生命摇篮，本质是一个高度有序的能量场，对无序的能量有天然的净化作用。”
张楚岚若有所思：“那我该怎么做？”
“压缩。”王铭说，“把你的雷法压缩到极致，压缩到能量密度足够高，高到孙瑞的领域来不及净化，就会被强行突破。”
“怎么压缩？”
王铭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金色的电光。那电光只有乒乓球大小，但光芒刺眼，发出“噼啪”的爆响，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了。
“看好了。”他说着，将那团电光轻轻一推。
电光飞出，速度不快，但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沟，两旁的岩石被高温熔化！最终，电光击中百米外的山壁——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山壁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洞，洞口边缘光滑如镜，像是被激光切割过一样。
张楚岚看得目瞪口呆。这种程度的能量压缩，他想都不敢想！
“这就是你要达到的目标。”王铭说，“把雷法的能量压缩到极致，用最小的面积，造成最大的破坏。只有这样，才能突破孙瑞的生命摇篮。”
“可……可我做不到啊！”张楚岚快哭了，“这得需要多强的控制力啊！”
“现在做不到，就练。”王铭说，“练到能做到为止。今晚你就待在这儿练，什么时候能打出我刚才那种效果，什么时候回去睡觉。”
张楚岚脸都绿了：“王哥，明天还要比赛呢！一晚上不睡觉，我会死的！”
“放心，死不了。”王铭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在旁边看着，保证你死不了。好了，开始吧。”
这一夜，后山的雷光就没停过。
而张楚岚的惨叫声，也响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