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暴如同它来时一般突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毫无征兆地平息了。
肆虐了半夜的狂风戛然而止,被卷到空中的沙粒如同失去了支撑,簌簌落下,将原本的沙丘地貌都改变了几分。天地间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只有尚未散尽的尘埃在空气中缓慢飘浮,带着一股土腥味。
篝火早已熄灭,营地一片狼藉。帐篷东倒西歪,物资散落得到处都是,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尘。所有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精疲力尽的模样,或坐或躺,大口喘着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惊悸。
曾小贤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朱红色火焰的温度。他脸上混杂着兴奋、后怕和难以置信。“我……我刚才……喷火了?”他喃喃自语,试图再次调动那股力量,却只觉得体内空空如也,只有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
“行了,曾老师,别回味了。”胡一菲虽然也疲惫,但依旧站得笔直,她踢了踢脚边一个被烧得只剩一点残迹的影魅灰烬,“要不是你关键时刻还挺管用,我们现在麻烦就大了。”她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强硬,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对曾小贤的刮目相看。
吕子乔拄着那根变形的金属杆,喘着粗气:“我的沙漠王子形象全毁了……这鬼地方,一点都不浪漫!”
陈美嘉和唐悠悠互相搀扶着,检查彼此有没有受伤。林宛瑜正在用水系魔法凝聚出些许清水,给大家清洗脸上的沙尘。陆展博心疼地擦拭着他那些宝贝仪器上的沙子。张伟则哭丧着脸,清点着他那些被风沙摧残、或被影魅穿过后似乎沾染了不祥气息的“高端”装备,嘴里念叨着“亏大了”、“一定要找胡八一报销”。
关谷神奇第一时间检查了他的保温箱,发现完好无损后,长长松了口气,立刻开始准备早餐,试图用食物安抚大家受创的身心。
胡八一和王凯旋则带着安力满大叔,紧张地检查着车辆和主要物资,尤其是水源和燃料。幸运的是,虽然外表覆盖了厚沙,但核心物资损失不大。
杨小姐在她的保镖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帘子垂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但在帘子落下前,王铭捕捉到她投向自己和孙瑞的、那复杂难明的一瞥,其中探究的意味更加浓烈了。
王铭和孙瑞站在营地边缘,眺望着东方。孙瑞轻轻拂去王铭肩头的一粒沙尘,低声道:“刚才那些东西……好像不仅仅是怨念,还夹杂着很淡的空间撕裂感。”
“嗯,”王铭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是那个裂隙逸散出来的能量,混合了这片沙漠自古以来沉积的死亡与执念形成的低级魔物。看来,我们离目标不远了。”
他的灵觉如同精准的雷达,锁定了远方一座在晨曦微光中显现出轮廓的、如同一条黑色巨龙般横亘在沙漠中的山脉——扎格拉玛神山。那座山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昨晚袭击营地的影魅,以及赵吏情报中的裂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微妙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沉寂的、属于“北阴酆都大帝”的神位,似乎与那座山脉深处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冥土”规则,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
那不是敌对,更像是一种同源力量在不同地域、不同形态下的遥相呼应。
“收拾一下,尽快出发。”胡八一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扎格拉玛山脚下,那里有水源,也比这开阔地更容易防御。”他看了一眼王铭,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王兄弟,昨晚……多谢了。”
他指的是王铭弹指间消灭那只最强影魅的一幕。虽然过程诡异而安静,但效果震撼,胡八一看在眼里,心中对王铭的评价已经提升到了无法估量的高度。
王铭只是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简单的早餐和休整后,队伍再次开拔。经历了昨晚的生死考验,队伍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有些松散、带着游玩心态的爱情公寓众人,此刻都多了几分凝重和警惕。考古队那边,则对王铭这一行人,尤其是曾小贤和王铭,投来了混合着好奇、依赖和些许恐惧的目光。
车辆在松软的沙地上艰难前行,向着那座黑色的山脉靠近。越是接近,空气中的某种压抑感就越发明显。阳光虽然炽烈,却仿佛无法驱散笼罩在山脉上方的无形阴霾。
中午时分,车队终于抵达了扎格拉玛山的山脚下。与周围金黄色的沙海不同,这里的山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岩石嶙峋陡峭,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但在两座山脊之间的峡谷入口处,确实如胡八一所说,有一小片顽强的胡杨林和一条几乎干涸,但依稀能看到湿气的河床。
“就在这里扎营!”胡八一下令。
众人再次忙碌起来,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搭建营地更加迅速和谨慎。胡八一和王凯旋特意选择了背靠岩石、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并布置了简单的预警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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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铭没有参与这些杂务,他独自一人走到那片胡杨林边缘,目光落在那些扭曲却顽强生存着的树木上。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一棵最为粗壮的胡杨树干上。
瞬间,庞大的信息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脑海。
他“看”到了这片土地的古老记忆:奔腾的河流,繁荣的绿洲,往来穿梭的商队,以及……一场席卷一切的恐怖战争和随之而来的、笼罩天地的黑暗与诅咒。他感受到了山脉深处那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混乱而强大的空间能量,以及一个被遗忘的、埋葬在山体之中的古老墓穴散发出的微弱波动。
“姑墨王子墓……”王铭低声自语,确认了下一个目标。按照胡八一手中的线索和杨小姐提供的残缺地图,姑墨王子墓是寻找精绝古城入口的关键。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那种与山脉深处规则的共鸣感,突然增强了一丝。并非来自那个空间裂隙,而是来自山脉本身蕴含的、某种更加深沉、更加接近世界“死亡”本源的意境。这意境与他酆都大帝的神职隐隐契合,仿佛在欢迎同类的到来。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在山脉的某些角落,存在着一些极其微弱、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古老亡魂,它们并非恶灵,只是这片土地曾经的居民,执念未消,徘徊不去。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王铭身上那至高无上的冥府气息,传递出一种敬畏与顺从的意念。
王铭收回手,那股信息流和共鸣感也随之消失。他转身回到营地,对正在研究地图的胡八一说道:“胡大哥,我感觉到这山里面,似乎有一个地方……能量反应很特别,或许和精绝古城有关。”
胡八一闻言,精神一振:“王兄弟,你能确定方位吗?”
王铭伸手指向山脉的一个方向,那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只是岩石的色泽似乎更加深邃一些。“大致在那个方向,具体位置,可能需要靠近了才能确认。”
胡八一毫不犹豫:“好!那我们休整一下,下午就出发去那边探查!胖子,收拾装备!萨帝鹏,楚健,准备好探测仪器!”
王铭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经历了昨晚,现在王铭的话在队伍里几乎拥有了决定性的分量。
下午,一支精干的小队组成,包括胡八一、王凯旋、王铭、孙瑞、胡一菲(坚持要跟去保护“专家”)、曾小贤(作为新晋的“人形喷火器”被寄予厚望),以及杨小姐和她的保镖(杨小姐似乎对王铭指出的方向格外感兴趣)。
留下其他人看守营地,小队向着王铭指示的方向进发。
山路崎岖难行,黑色的岩石吸饱了阳光,烫得吓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和金属混合的奇怪味道。随着深入,众人都有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着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走在最前面的王铭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山坳,前方是一面看起来浑然一体的黑色岩壁。
“就是这里了。”王铭说道。
胡八一和王凯旋上前仔细查看,用手敲打岩壁,又用仪器探测,却一无所获。
“王兄弟,这……没什么特别的啊?”王凯旋疑惑道。
王铭没有解释,他走到岩壁前,伸出手掌,轻轻按在粗糙的岩石表面。他没有动用任何符咒或超凡力量,只是将自身那与山脉产生共鸣的冥土气息,极其轻微地释放出了一丝。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那面看似完整的岩壁,在王铭手掌按下的地方,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岩石的纹理扭曲、变形,最终显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黑暗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和奇异香料味道的阴冷气息,从洞内扑面而出!
除了王铭和似乎早有预料的孙瑞,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是……”胡八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铭,又看看那个洞口。
杨小姐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死死地盯着洞口,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渴望。
王铭收回手,洞口依旧稳定地存在着。他回头,对众人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看来,我们找到姑墨王子墓的入口了。”